林笑睡觉很浅,不是睡着以后很浅,而是入睡前的一个小时左右,稍有点细碎声音,都会不自觉睁开眼,而且一阵一阵的对光线特别敏感,有时候一整晚忘记关灯也能睡的好好,而又有的时候,充电器上红色的微光也能让她半夜醒来,又懒于起来关掉,于是就在黑夜里盯着这个一闪一闪的红点默默诅咒,最后实在受不了就起来拔了充电器扔向墙角回去带上眼罩继续睡。
突然离了婚,虽然她还是有些悲观厌世的抑郁结,但是还是会不自然地想起谢亚伦,就像一个改不掉的习惯。她睡不着的时候也会想起谢亚伦嘲笑她睡觉有很多奇怪的毛病。
以前上学的时候,住过四个人的,六个人的,八个人的宿舍也没听过舍友抱怨她睡觉有什么诸如打呼之类的,大概是参加了工作以后开始的吧。刚参加工作的一段时间里自己在外面租的单房,睡觉会打呼什么的她根本不知道,后来和谢亚伦结了婚以后,就总是被抱怨说她晚上睡觉打呼,流口水,四处翻滚,最要命的是抠鼻屎,而且抠完到处弹。
一开始以为谢亚伦只是故意的,毕竟结了婚以后,林笑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他不嫌弃的,小短腿,小蹋鼻,大手大脚。往往林笑还没开始嫌弃他个子低,人愚钝,眼睛小,情商低他就已经开始左叨又叨,林笑是最烦别人唠叨尤其是数落她缺点的,往往气的直想弄死他。可他偏偏一句:“我说你不好,但是我又没嫌弃你。”
“你不嫌弃我,你说我干什么?你都说成这样了,这还不算嫌弃,你还想怎样?”
“我要是把你休了,才是真的嫌弃你了,但是你放心,我不会休你的。”说完还总是邪恶的一笑凑过来。
对于这个奇葩逻辑,林笑哭笑不得,后来也习以为常,任他狂风暴雨随便打击也懒得计较了。
所以他说起她那些睡觉的奇葩毛病,她总以为是他自己杜撰的,后来他真的录了她睡觉打呼的视频,再后来和林笑出差住一房间的女同事也是这么说,说她睡觉打呼大的简直能把房顶给掀了。不知道她是不是夸张了,她自己睡着了以后打巨雷都是听不到的,别说是打呼声了,也许被人偷卖了估计也不知道,所以打那以后,林笑出门在外都尽量避免跟任何人同一个屋子睡觉,实在躲不过就会提前告知她会打呼。
睡觉爱乱翻是林笑小时候的就有的毛病,有一次放暑假她去姑姑家玩,本来是和姑姑睡在一张大床的,早上醒来发现姑姑没了,还惊讶她去哪了,姑姑说:“你睡觉太不老实了,一晚上就没有停止翻动过,我去了隔壁房间睡。”睡姿极度不雅也是她承认的,毕竟铁证面前她无法辩驳,谢亚伦的手机里永远有她删不完的自己的丑照,只有你想不出来的,没有他没有的。
因为谢亚伦总是比她睡的晚,所以更能发现她睡觉的各种不雅和丑态,而林笑有的时候为了报复,也撑着想等着谢亚伦睡了去拍他的丑照,但是无奈,每次她要么等着等着就睡着了,要么就是研究半天,发现他睡觉的时候是最可爱的,至少不会那么毒舌说话难听了,虽然整体上,谢亚伦对她还是很好的。一般在外吃饭,谢亚伦总是一副妻管严的样子,三句话不离老婆:“我老婆说不可以的,我老婆不喜欢我怎样或者我老婆哪都好。”林笑只想暗地里踹他一脚,两脚,三四脚,他这样弄得每次说起谢亚伦在家有多无耻没一个人相信她不说,还都劝她对谢亚伦好一点。
睡觉流口水也还好吧,至少林笑自己是没发现过,至于睡觉抠不抠鼻屎这个事情,林笑倒是记得梦见过,有时候早上起来铺床也会发现有鼻屎干过的碎片,于是她就尴尬万分,为了改掉这个习惯,晚上睡觉带起了手套,虽然每天醒来手套总是躺在不同的地方,但她倒是改了这个不卫生的坏习惯。
而打呼她是无能为力了,左侧睡,右侧睡,趴着睡躺着睡都不起任何作用,就放弃了,让谢亚伦自己看着办,不行就去隔壁睡,而谢亚伦却悠哉哉地说:“习惯了,你要是真不打呼我还睡不着了啊,你看,虽然你缺点太多,但是这些年也习惯了,大概还真找不来比你缺点还多的人,所以我不能休了你,换了别人太好了我会不习惯的。”能把损人说的这么好又没有丝毫羞耻心的,林笑想真的大概不会有第二个人了吧。
其实谢亚伦真的一点都不浪漫,除了说过他结了婚就不会再离婚或者喝醉时候,吐的天昏地暗,林笑不停地收拾不停地安抚他的时候他才会说:老婆,我爱你,辛苦你了!然后倒头就睡,第二天酒醒还不承认了。
林笑还记得答应做谢亚伦女朋友的时候,还是在QQ聊天的时候,那时候微信还没有或者是还没流行开来。具体是聊到什么答应当他女朋友的,林笑不大记得了。只记得聊完第二天下午谢亚伦就过来找她,老远看见他从街边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一件灰色衬衣和牛仔裤走过来,笑得像个二傻子一样,然后看见了林笑就飞奔过来,一把抱起来还抡了两圈,嘴里念叨着“突然再见就成我女朋友了,还感觉做梦一样。”周围还有很多人看着,林笑一时没料到平时傻呆呆的他居然做出这样的举动,边喊着放她下来,边突然想起了上海滩里周润发版的许文强抱起冯程程转起来的场景,那时多少是带着感动的。
这些年,吵过,闹过,更多的一起成长和陪伴,也许这算不上什么让人羡慕爱情,却也并不枯燥,就像一句话说的:也许爱不是热情,也不是怀念,不过是岁月,年深月久成了生活的一部分。有时候,林笑会想,如果没有了谢亚伦,或许她会是另一个自己,但是有了谢亚伦,他就成了她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谢亚伦就像白米饭一样,看着普普通通,可有可无,可你若是不吃,山珍海味都好像不太吃的饱一样。
她还记得两个人第一次一起出去游乐场玩的情形,坐过山车的时候,林笑虽也是第一次玩,但是感觉很激动,很刺激,而谢亚伦则是吓得脸色发白,要不是林笑拉着,估计他是不会去玩的,下来的时候,林笑吵着要再玩一次,而谢亚伦则是一副要吐的样子,接下来的游玩,就都剩林笑在疯玩,谢亚伦一旁拿着水坐着等。
林笑常嘲笑谢亚伦太无趣,过山车,摩天轮都不敢坐,还会偶尔拿着xx游乐场xx项目失控人员死亡的消息给林笑看,林笑就常笑他幼稚,说人生苦短,她宁愿在快乐中死去,也不愿在无聊中活着。
而她现在,与其说是在无聊中活着,倒不如说在重新寻找她存在的意义,就好像,你原本一直有个目标,要朝那个方向走去,只要你还能看着那个光,你走的再辛苦也不会觉得累,因为有种力量叫做希望在勾引着你往前去。而现在,就好像突然那道光没有了,你四周转着连方向也分不清了,你会怎么做?别人不知道,林笑就知道她自己好像是被人下了一个诅咒,困在一个圈子里一直打转,出不去不说,还会转晕转傻。
林笑想起有几天没给谢亚伦打电话了就拨了过去,问他爸妈最近怎样,他过的可还好?谢亚伦总是回答说不要担心他,他过的很好,照顾好她自己就可以。
林笑就听着沉默着,彷佛谢亚伦就在身边,而她分明能看见他脸上多出的皱纹一样,两个人都再也不是当年初识时那个青涩还多少带着些许稚幼的两个年轻人了。尤其是儿子的事情,一下子就把两个人逼老了好几十岁一样,林笑都彷佛能想到两个人一起变老,然后又一起想起儿子的那种悲伤的布满皱纹的脸庞,只是现在,以后,或许他们再不能相约白首了。
林笑躺了好久,起来,极为认真地去了洗手间,看着镜子里好像不太熟悉的脸,挤了洗面奶使劲地揉搓着,有种想把脸上带着的悲伤全洗掉一样,洗完脸,又开始刷着牙,刷了有十几分钟。谢亚伦牙齿不是太好,两个人一起刷牙的时候,他总是唠叨着让林笑多刷一会儿,不然刷不干净以后牙齿会变得跟他的一样,林笑嘲笑他说你那牙一看就是天生的,不过还是跟着他一起刷,两个人总是像比赛一样看谁刷的更用力更久一点似的,慢慢习惯了就每次刷很久。
洗漱完才感觉屋子空空的,大概是林英丽又带着孩子们去上补习班了吧。林林走了以后,林笑总是不大喜欢吃早餐,一是突然变得胃口很小,二来早上起来总是感觉有点沉闷并不想吃东西,于是穿好衣服,把房间打扫整理好,看着电子书等着两个孩子回来一起出去吃午饭。
吃过午饭,林笑带了赵亚晴去买了一些零食和水果。上次赵亚晴要去参加元旦晚会的时候,林笑带了她去了小区门口的一家美容院以为是有给小孩子编头发的那种,进去问了服务员说是没有,但是她们刚好很闲又会编头发就很热情地给赵亚晴编了一个还不错的发型。而且听说两个人就在小区住就没有收费,只是说如果需要美容就可以过来。
林英丽和林笑都是不爱,也不善化妆的人,自然对美容没有丝毫的兴趣,几天过去了,林笑想着有空了就告诉赵亚晴她要带她去那个美容店给那位阿姨说声谢谢,还教导她:“我们要对别人的帮助心存感激,不能无缘无故的接受别人的帮助,所以我们要买点东西去谢谢阿姨。如果有人帮助了你,而你并不领情的话,时间久了,大家就不会互相帮助了。”赵亚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说:“知道了,小姨。”
两个人过去送东西的时候,一群服务员还不知道为什么,林笑解释了一番,她们才记起来,带着一脸你们太客气了的笑容和林笑说了谢谢。
林笑一直是这样的人,一点小小的事情,就会让她很感动,而一点点可乐的事情也会让她笑很久,而这一次,她说不清楚这份忧伤要多久才能散去,只能顺其自然地过一天算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