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面上升起两团红晕,朝她羞涩一笑:“亏得你有这份心,不过我比你们也大不得几岁,往后不必侯夫人侯夫人的叫,显得生分,便唤我姐姐就是。”
“是,好姐姐。”郑如意弯起眼睛笑,好似怀了孩子的真的是她亲姐姐一般高兴。
林锦婳淡淡坐在大师对面,看着面前一杯清茶,茶色透亮,香气清淡却久久萦绕鼻尖,与那些名茶都不一样,不由朝对面坐着的大师笑问道:“这茶是师父们自己种的?”
方丈大师是个和蔼的老者,闻言浅笑颔首:“难得施主能猜到,后山有一片小茶园,寻常空闲便会有僧人去打理,一些留作自用,一些则送给香客。”
林锦婳眸光微亮,嘴角浅浅扬起,若是所记不错,前世便有一位僧人用此茶进贡,那时赵阚还没露出真面目,将这茶捧到了她跟前,直说茶好,就连尚未过世的皇上也很喜欢,还特意封了那僧人一个‘国师’的名号。
“这茶当真很好?”侯夫人不知茶,有些好奇道。
郑如意闻了闻,浅笑:“的确好茶。香分花上露,水吸石中泉。香气四溢,如同沾了露水的花香,馥郁清香,入口回甘。”
她说完,才发现方才还亲热的侯夫人这会儿面色淡了许多。
侯夫人把脸转向林锦婳,笑道:“你说说,这茶哪儿好?”
“香。”林锦婳淡淡一笑,侯夫人擅绣花,却不爱念书,也最不喜欢咬文嚼字的人,郑如意如今出口即是名诗,侯夫人自是不喜。
侯夫人听罢,笑出声:“你倒是实在。”
郑如意端着茶盏的手微微发僵,面容也有些尴尬。
方丈大师看穿却不说穿,又抽了林锦婳和郑如意的签,林锦婳问的是前程,乃下下签,而郑如意则是姻缘,上上签。
侯夫人皱眉:“锦婳,你一个女儿家问什么前程,不若问姻缘吧。”
方丈大师却是深深看了眼林锦婳,笑道:“一日三签,往后就不灵了,施主请下次再来吧。”
林锦婳也释然,这一世的命本就是捡来的,还管什么姻缘不姻缘,但她只是莞尔一笑:“签文终究只是签文,往后如何,还得靠自己。”
郑如意面色微微发白,以为林锦婳这话是针对她说的,当即眼里便氤氲起雾气,勉强笑道:“林小姐说的是。”
侯夫人见她如此敏感,眉心微蹙,倒没再说什么,心里却生分了些。
从大师那儿出来,林锦婳还想去寻熊夫人,便推说要回去再问问那大师便先离开了。
郑如意看着她的背影离开时,袖中的手早已攥紧。
侯夫人见她不动,奇怪道:“如意,怎么了?”
郑如意转过脸已经是温婉的模样,看着她面上的疲惫神色,轻声笑道:“如意听说经常揉按肩上的几个穴位能让女子永驻青春,姐姐也累了,不若让如意替你按一按?”
侯夫人眼睛一亮,愉快应下便领着她去了自己休息的厢房。
林锦婳这里,她躲在一侧见人离开后,才提着裙子快步往熊夫人所住的厢房而去。
熊夫人因为和离的事,黯然神伤的站在院子里的梅花树下悄悄抹泪,林锦婳来时她才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你怎么来了?”
林锦婳看她整个人消瘦不少,也不说穿,只笑道:“方才路过,瞧见院里梅花开得好,不知不觉便走来了。”
“是吗……”她勉强笑笑,却是无心搭话,也无心看这梅花。
林锦婳看着落在地上的梅花瓣,轻轻叹了口气。
熊夫人不解:“怎么了?”
林锦婳只是摇摇头:“零落成泥碾作尘,但谁知这梅花曾也高傲的绽放枝头呢?”
熊夫人似有感触,眼眶又湿了,悄悄背过身去抹泪,无奈笑道:“曾经绽放枝头又如何?春来秋去,总有新的花会开,老的花要凋零。”
林锦婳摇摇头:“若是我,一定咬紧了牙做这最后一朵凋零的花,否则我落地化泥,岂非还要供养她们?”
熊夫人微微一顿,转过身看着林锦婳,心里的情绪累积的让她再也憋不住低泣出声,而后便发泄一般将丞相府的事儿都说了,上到德妃拿乔看不上她这个嫂嫂,下到小妾设计她,似乎没一件顺心事。
林锦婳默默不语全部听完了,熊夫人全部说出来后,心情也好了不少。
她看着林锦婳已经长开却还是很娇嫩的小脸,叹了口气摇摇头:“我比你大上十来岁,竟还跟你个小丫头说这些。”
林锦婳莞尔:“夫人模样年轻,看着也就比锦婳大上三四岁,锦婳身边也没几个亲近人,如今听夫人说了这些,往后嫁人了,心里也能有个数。”
熊夫人闻言,却是笑出了声,也越发有身为女人同病相怜之感。
她抬头看了看眼前这梅花树,竟也觉得没以前好看了,反倒是地上的落花更惹人怜爱。她微微蹲下身子,铺开手帕捡了些收到袖子里,才笑道:“回去做成香囊,就当时时警醒也好。”说完,顿了顿:“方才与你说的话……”
“夫人放心,锦婳已经全部忘记了。”林锦婳弯眼笑起来。
熊夫人也是看在她上次救了自己儿子的份上,才会对她松下戒备的,如今听她这样说,心也松了下来,笑道:“看不出来你竟是这样有趣的人。对了,听说你父亲快回来了,年关前宫里会有宴会,到时候你约莫也要去,这一次可别乱跑了。”上次德妃锦鲤的事情若不是刚好赶上她去救了自己儿子,那帽子怕真就扣在她脑袋上了。而且她这般说,也确实知道德妃对她心怀怨恨。林锦婳知道熊夫人是为了报答方才这事才开口的,笑着点点头。
“天色不早了,你是随侯夫人一道来的,便一道下山去吧。普济寺虽是国寺,但来这儿的人什么样的都有,你一个女儿家注意些。”熊夫人叮嘱完,便兀自转身走了。
林锦婳看着天色确实已经晚了,也转身准备去寻侯夫人,可哪知才出了院子不远,风忽然大了起来,天色也迅速变黑了,这是大风雪要来的预兆。
她辩了辩方向,提起裙子快步往前跑去。
风雪越来越大,渐渐迷了人眼,林锦婳往前走都开始觉得举步维艰。她勉强贴着墙根风雪太大她都辨不清方向了,只能一味往前走,直到风雪里传来些许不正常的味道,似乎是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