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蕊儿接过碗去,把桶里剩下的都盛了,浇上多多的虾仁和豆苗,满得几乎要溢出来。
裘蕊儿是个善良淳朴的姑娘,林致远帮过化真一回,就是她裘家的恩人。
她觉得受人恩惠,就当涌泉以报,况他又是个没娘的苦孩子,多给他点吃的再应该不过了。
林致远又吃了一碗,直到身上都暖和起来,才起身告辞。
裘化真送到门口,让裘蕊儿赶紧去买些芸豆和冰糖,回来好关门算账。
裘馨儿小孩子家家的听到算账,便兴奋地囔囔起来,被裘蕊儿呵止。
“馨儿,这是黄婶儿家的账,不是我家的,你须得记清,不能在外头乱说嘴,否则姐姐再不带你来了。”
裘馨儿有些委屈,眨巴着大眼睛:“知道了大姐,馨儿不会乱说,娘那边也不会说。”
裘蕊儿这才点头,带裘馨儿一块儿去买东西。
“蕊儿这孩子,瞧着比以前多了些威严,越发有长姊的样子了。”黄湘玉赞道。
裘化真也同意:“其实大姐聪明着呢,就是之前被娘教得太老实了。”
听裘化真提起柳氏,黄湘玉难免担忧:“你娘现在也好了大半,这几日都能在院子走动了,怕是过不了几日,那边就要闹出幺蛾子了哩。”
“婶儿别担心,该来的终会来,躲避也不是办法。到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就不信他们能将我怎样?好歹那汪家还没退亲,我如今对裘家有用,爷不会让他们乱来的。”
“你爷那个人哪,表面瞧着公正,心思深着呢。那时以为这门亲退定了,就不管你死活。现下见汪家转了口风,待你又好了起来,还拘着你奶和你姑,不让她们寻趁你,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多好呢。”
裘化真知道黄湘玉是在给自己提个醒儿,忙道:“婶儿甭担心,我早知道我爷的为人,不会被他蒙过去的。”
正说着裘蕊儿她们回了。
几人便一起关了店门,拉上窗子,点了两支蜡烛算起账来。
当抽屉被拉开,里头是满满的亮闪闪的铜钱,饶是有了心理准备,裘化真她们还是震惊了一把。
“化真……我们……我们这是发财了呀……”黄湘玉忍不住道。
百馨儿垫着脚尖叫道:“姐……好多钱钱。”
裘化真也很兴奋,当下催黄湘玉道:“婶儿,咱快开始点钱吧,一会儿天要黑了呢。”
黄湘玉立刻应了。
她卖了好几年的豆腐,点钱是把好手,不到半个时辰,便把钱点了出来。
“化真……统共三千一百八十二文钱,我的天……这可是三两多银子啊。”
第二十九章汪如笙的愤怒
“还不止呢,婶儿莫非忘了这个?”
裘化真掏出一块银子,是今儿那位贵夫人给的。
黄湘玉立马拿去称了,激动得声音发颤:“一两二钱。化真……咱今天赚了四两三钱银子哪。”
“婶儿,哪有这么多,还没除开成本呢。”
裘化真掰着指头细算:“黄豆花了四百文,虾仁一百文,红豆一百二十文,杏仁三十文,莲子二十文,豆苗葱花姜蒜是菜地里扯的,羊奶是人家不要给咱的,不算进去,余下的红糖冰糖裘糖油盐,这些花了三百多文……”
“豆花成本就近一两银子,这还不算先前置铺面桌椅碗勺的钱,咱也就赚了两三两。”裘化真说道。
“两三两……我先前卖豆腐,一个月都赚不了这些,这才一天呀。”
黄湘玉喜得不知怎样才好。
裘蕊儿也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唯有裘馨儿懵懂,只知今天赚了很多钱,姐姐会给自己买很多好吃好玩的,高兴得小脸蛋红扑扑的。
钱点好了,裘化真开始拢账。
前半日的账是小豆子帮着记的,她用珠心算算了遍,并无纰漏。
她便把账目誊到自己的账本上去,总出数字。
因她用的是炭笔,写的是阿拉伯数,黄湘玉惊奇道:“化真,你画的这蝌蚪一样的东西是啥?”
“是数字,专门用作记账的。回头我教你们,姐和馨儿也得学。”
黄湘玉点头。
她对裘化真这些本事早见怪不怪,裘蕊儿说是菩萨点化,她是信的。
裘蕊儿却不大愿意:“化真,我一定要学吗?不学行不行。”
她心里,只有厨艺女红才是女子该学的。
裘化真却严肃地告诉她:“当然不行。将来生意做大了,你得自己学会记账。除了这个还得学写字,这样才能看懂文书,不至于被人糊弄。”
裘化真拿出几支自制的炭笔,分给她们:“打明儿起,每日花一个时辰学算账,学会了再开始识字。”
说完和黄湘玉对起明细,发现少收了八份豆花的钱,且有六份外带的没收碗勺押金。
“头一天难免的,明天仔细些便不会再有了。”黄湘玉说道。
裘化真点头。
这些事情总难免的,好在她多备了些碗勺,短时间内够用。
等把明天的事安排好,裘化真她们便关了店门,找了家小馆子吃饭。
吃完黄湘玉赶着回去做豆花,裘蕊儿便一道去帮忙,剩裘化真一人在街上转悠。
她得给沈掌柜叔侄三人买些礼物。
她去到一家卖文玩的铺子,挑中两把绘了花鸟的折扇,沈思齐和小豆子的东西便有了。
不过沈掌柜那头就得费些功夫了。
太轻了不合适,贵重的又买不起。
裘化真瞧了一圈,没发现合适的,便袖着手拐过街角,打算去另一条街。
正巧街边有卖太湖石的,因那石头缺了一大块,竟无人问津。
裘化真是个懂行的,知道这石头不错,得知才一百文钱,立刻掏钱买下。
石头买了,她又去花鸟市场花半两银子买了个漂亮的大花盆,用来搁石头。
她高兴地想到:等过半个月,她把破损的那面养出苔藓,到时怕是十两银子都买不到。
那沈掌柜是个风雅人,见了一定喜欢。
裘化真想到“风雅”这个词,眼前突然浮现出另一张脸。
她想起林致远的砚台上次被林大成给摔了,便去了文房店。
“老板,我们村的林小哥这阵子有没有来买过东西?”
“没呢。”老板摇头。
裘化真便要了两方中等砚台,三大沓纸和四支毛笔。
这些东西不算便宜,如此她的人情差不多可以还清了。
她拎着东西从文房店出来,被清风书院出来的几个学子瞧见。
“你们瞧这姑娘的打扮,好像是个村姑,莫非村姑也要学写字考状元?”一个年轻学子嘻嘻笑道。
另一个学生阴阳怪气道:“你们可别小瞧乡下人,乡下人比我们这些城里人学问好呢,这是夫子的原话。”
“嘁,学问再好又怎样,朝中无人莫做官,就算考出来,最多也只能去穷乡僻壤苦熬着,等胡子头发裘了都不见得能回来,得意个什么劲儿。”
汪如笙和几个学子从后头出来,刚好听到这些话,脸一僵。
他们这是专程说给他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