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安在东乐门住了一个多月,周谦始终没有回转,赵久峰如他所说的一般,没有亏待周安,至少一日三餐和沐浴洗漱都派人安排的妥妥帖帖。这大概也是因为周梦熠在此照拂之故,从东乐门弟子对周安私下里蔑视的神色来看,他们对“伺候”魔教之人的事极为不满。
周安虽然以前也被禁足在望月峰,但是和这里毕竟不同,她在望月峰尚且可以修炼度日,在这里却连运转灵力都做不到。即使周梦熠和单寄鸢常来找她叙话,也带给她一些书籍纸笔,她还是越发焦躁,推演阵图也没了兴致。除了不自由的缘故,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她始终对自己是不是魔教之人倍感纠结,然而再怎么努力回想,脑袋里依然空空如也。
长平门还有不少弟子从不周山回来,所有人呆在东乐门白吃白喝不太现实,因此赵思思陈方新先带着部分弟子回去了,只留下钱义几人在此地帮助周梦熠和东乐门共同看守周安。名为看守,其实是怕东乐门暗害她。
奇怪的是,陈丹雪也坚持留了下来,据她自己所说是和东乐门一名女弟子相约共同研究一个新阵法,暂时还不能回去。
这些事都是单寄鸢一个多月前告诉周安的了,最近也没什么新鲜事。何况周安心有挂碍,单寄鸢也不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两人有时候说着说着就无话可说了。若要讨论修炼,单寄鸢于阵法一道并不如周安,灵力却比周安高得多,偏偏此地无法修炼,因此也没法讨论到一块。周梦熠更不如单寄鸢那样活力充沛,每次来也只能安慰周安放宽心,一切等师父回来做主,有时为她带一些打发时间的书籍。
周安渐渐越来越沉默,经常周梦熠她们坐在身边,她也是望着那块小窗外的天空发呆。周梦熠二人见她这样心里更加难过,即使周安不说一句话,依然坚持每天来陪她坐一坐。
这日单寄鸢刚走,外面又传来脚步声,周安望望天色还不到送饭时间,但是听脚步声好像是其中一个给她送饭的东乐门弟子。她从小窗看出去,想知道为什么送饭弟子这个时间来了,却看到那人的身后出现另一张人脸,脸上有一块朱红的胎记,是洛子杰。
送饭弟子打开石门,洛子杰走了进来,东乐门弟子向其一礼,便将门重新关上了。
看到洛子杰,周安是惊讶的,她看看洛子杰身上有那日赵久峰让周梦熠激发的防护法器的光,平日里送饭弟子都没用过,料想洛子杰是通过赵久峰进来的。
“道友是和东乐门有旧么?他们怎么肯让别人接触我这个魔教嫌疑人?”周安自嘲道。
洛子杰笑笑:“我在不周山大会那一战还是打出了一点小名气,再加上令师姐也在一旁证实我二人确实有交易,交易既然未完成,我千里迢迢而来,总要见见道友的。”
周安苦笑道:“如今我朝不保夕,你给我阵法图,我只怕也是有命看没命演练了。我听闻不周山到东乐门要走几个月,道友来的倒是快,可惜还是来晚一步,我现在无法运转灵力,师父给的储物环又没有口诀,并非我要昧下宝物,只是不知道何时能让我出去。”
洛子杰点点头,“也怪我回得有些晚了,没想到不周山上会发生禹水派掌门之事。幸好遇到原野道友,他将你的口信告知我,又让我使用了神昭门附属门派的传送接收阵,我才能在数次传送后到到达项未和神丰国的边境。我本以为道友已经回转长平门,往贵派一去,才知道长平门去往不周山的人都未回山。住了半月算算时间也该到了,却未见众位道友,料想应当是有事绊住,到此地后才知道道友被人困在此地。道友可要我帮忙?”
周安听了洛子杰的话,先是恍然大悟,想来原野往日和赵思思相会就是走的这个路线。听了洛子杰后半句话,周安却愣住了,皱眉道;“帮忙?你要帮我逃跑么?”
洛子杰一笑,“未尝不可。”
周安是真的吃惊了,“难道道友没听说我的事,不怕我是魔教之人么?”
“那位赵久峰道友是说过,那又如何。我相交的是道友这个人,且不说我丝毫看不出道友出身魔教,就算真的是,我也信道友为人。”洛子杰淡淡道。
周安心下一疼,这些天她就是想听人说这个,即使她是出身魔教,也看重她这个人。可是如今却是从一个并不熟悉的人口中说出来的,她低下头,掩饰自己的悲哀。
洛子杰接着道;“也不怕道友笑话,我南真门百年前虽然不是数一数二的大门派,也是有些名声的。可在讨伐魔教之战中,我的一位师兄和魔教一人交好,我派因此被其他门派排挤,那位师兄也死了。师父一怒之下毁坏所有和外界联系的通道,才落得在不周山大会上,年轻几辈连听都没听过我派的地步。师父常说,门派之见代表不了人,即使是魔教,也未必个个都是穷凶极恶,就算是正派人士,也有人心怀鬼胎。”
周安愣了,洛子杰毫无顾忌地说出这些话,真是比她洒脱太多。她这一个多月一直在纠结自己到底是不是来自魔教,却从没想过,即使来自魔教,她也还是她。
她心中好像一口闷气被吐出来了,豁然开朗了许多,但是逃跑之事却是不可,周安摇摇头,“我师姐还在山上,我若是逃了,东乐门必然找她们为难。道友今日见过我,也会受到连累,长平门和南真门都会在修炼界受到排挤,魔教偌大基业都能一夜覆亡,有时候真的不能不在乎他人的看法。你的深情厚谊,我却是心领了,不过我现在无法取出驱星盘,道友可有时间等些日子,若我师父回转了,我无论是生是死,都会完璧归赵。若道友有事,我也会托师父日后将法宝交还。洛兄今日一席话,让我心里痛快许多,我真该谢谢你。”说完,周安起身施了一礼。
洛子杰叹了口气,“我的确没看错周道友为人,只是你顾忌太多了,性命攸关之事,岂能交于他人之手。贵派上下未免性子太软,居然由得外人欺负自家的弟子,尊师和长平门若是护不住你,那呆着也没什么意思,我南真门早就不在意他人作何想法,想要覆灭我南真门,只怕他们连山门都找不到。”
周安想不到洛子杰倒是一个如此性情之人,闻言开怀笑道;“道友豪气,不过这话真不像掌门说出来的话。”
洛子杰讶然,“师父虽然有意让我接任掌门,但我还不是,道友何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