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安这才回过神来,上前帮着陈丹雪架起单寄鸢。
众人都在关注山顶的火势,倒也无人注意她们三个,只有路过之人会奇怪地回头看看,不过也没多管闲事,这让周安心中长舒一口气。
周安和陈丹雪不愿让人发现单寄鸢的异样,只有吃力地慢慢移动,逐渐走至广场中央。周安回头看看来路,却依然不见王瑶跟上来,不免有些担心。山顶的火势已经停歇,不知是张家发现几人不在阵内停了阵法,还是已经无力继续发动,可周梦熠还是不见踪影。但当务之急是找到师父,不然以她的能力也做不了什么,何况单寄鸢已经受伤,不能回头。
“不对劲!”陈丹雪突然低声道。
周安一愣,也发觉了,原本广场上嗡嗡的议论声消失不见了,一片死寂,能听到的只有山风吹动衣袂的飒飒声。
无需多说,陈丹雪和周安立时开启了防护,严神戒备。
一声细微的碎裂声响起,周安转头看向身边的一个男子,他一身普通农人打扮,毫不起眼,这声音似乎就是从他身上发出来的,可是此人却一动不动,好像一个木雕泥塑。渐渐地,碎裂的声音越来越响,整个广场都似乎被这种声音覆盖,周安惊恐地发现,这人的脸上出现了一条条血痕,像盘错的树根蔓延开来。
“啊!”周安惊恐的大叫一声,捂住了眼睛。等她放下手来,只见她们三人的身上都溅上了斑斑血迹,整个广场原本密密麻麻的人群已经凭空消失不见,留下的,是布满广场的血污。若不是周围的景色依旧未变,她几乎以为自己坠入了无边炼狱。
一阵山风吹来,血腥气钻入周安的鼻端,那浓重的味道让她几欲作呕,她弯下腰,感觉呼吸都无法自主,头也疼的厉害。
陈丹雪比周安强一点,可也是脸色苍白,花容失色,半晌说不出话来。
“周道友果然命大,我们又见面了。”突然一个温和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周安闻言脸色一变,循声望去,在广场边缘说话之人,果然正是之前把她丢在狼群自己跑路的罗伟,他倒是一身青衣,丝血不染,显然是早有准备,避开了刚才那一幕。当日周谦等去得晚了,叫这人逃之夭夭,从此杳无音信。她如今诸事烦心,几乎把这人忘记了,不想此时冒了出来。罗伟身边站着一个面色狞恶的老者,一身暗红色袍子,正眯缝着眼睛打量周安,让她有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两人的身边各站有五名身着同样服饰的男女,服饰和神丰等国截然不同,其人样貌虽然各异,可手中却拿着同样的法器,法器上腾起阵阵黑雾,显然已被激发。
吾命休矣,周安看到这种情状,心沉到了谷底。她和陈丹雪不过两人,还带个受伤昏迷的单寄鸢,而对面不仅有十二人之多,而且一副有备而来的样子。罗伟此人已经不容易对付,而看他对老者的态度,还站在其身后半步,显然老者地位高于他,修为更加厉害。
“修罗场?”陈丹雪突然发声,语声微微颤抖,如雪的肌肤更加白得透明。
“咦?”老者闻言这才把打量周安的目光放到陈丹雪身上,老者长的难看,声音听起来却好像慈祥老者,“小娃倒有见识,我教的修罗场阵法也能认出来。”
周安没想到那一层,但却听过这个阵法,魔教阵法和普通门派不同,除了用天地灵物布阵,还会用生人血肉灵魂起阵,修罗场就是其中最阴损的阵法之一,此阵一出,必要夺无数性命,这里的阵仗都已是小儿科了。此阵百年前可是声名赫赫,周安在书上也读到过一二。
“你们,以这么多人做祭,布下这等阴毒阵法,神丰国朝廷会置之不理么?”周安不由斥道。
老者重新打量周安,“原来你也知道,看来你不像罗伟说的那么废物嘛,听闻长平门门主擅长阵法,从其弟子来看,倒是所言不虚。”
罗伟微笑道:“周道友此言差矣,我教能和天下修道门派为敌,又怎会怕区区一国朝廷?何况这里不过是神丰一城,我等一击而走,他们又能奈我何?再说,以灵物布阵,以妖兽布阵不都是常用之法,怎么以人布阵就阴损了呢?天地不仁,人和其他妖兽又有何不同?”
周安气的脸色苍白,每次和罗伟争辩,她好像都落于下风,此人之能言善道,也算一绝。
陈丹雪此时冷声道:“多说什么废话,有什么手段使出来吧!”
然而罗伟看见陈丹雪已经拿出法器,却摆了摆手,“我等到此不是与道友为难的。”
这话倒让陈丹雪愣住了,毕竟如今的形式于己实在不利,也不必逞一时之勇,对方既然如此说,便也按捺怒气问道:“既然如此,阁下可否放我等过去?”
罗伟笑了,“当然可以,道友和令师妹尽管过去,我们杀人不过为己,并非是丧心病狂之辈,能与长平门和气共处,又岂会白白树敌。”眼见陈丹雪似乎松了一口气,又接着道,“不过我等是前来恭迎我教教主,还望教主能留步。”
陈丹雪皱眉,“魔教教主?”她若有所思,不动声色瞟了周安一眼,扬声道,“贵教教主何在?”
周安听到罗伟的话,心里已觉不妙。果然罗伟接道:“正是道友身边的周道友。”
罗伟此话一落,魔教众人包括老者都齐齐向周安这里一礼,恭声道:“恭迎教主。”
周安如五雷轰顶,脸色白了又红。而陈丹雪咬牙切齿,以一种果然如此的眼光看向周安,几欲出手,然而显然顾忌罗伟等人,又忍了下来。
周安的眼里瞬间泛起泪花,看着陈丹雪愤怒又憎恨的眼神,连连摇头:“不,我不是,师姐,你,你别听他们的,他们定是离间。”
陈丹雪一把将在两人中间的单寄鸢揽向自己身边,踉跄了一下,恶狠狠道:“呵,如今的情形,对方杀了我们都可以,又何必离间?何况你在伏魔镇做的还不够么?装什么无辜?”
“我……”周安百口莫辩,转向魔教众人怒斥道,“罗伟,你说清楚,为何诬陷我?!”
罗伟直起身,无辜地笑笑,“教主,你说你失了记忆,又怎知自己不是呢?我和商长老前来迎接教主回归后,定帮教主找回记忆。”
周安咬牙,“若我真是你教主,为何当日你抓住我向我问东问西?又将我扔在狼群之中自己逃跑?你就是这样尊敬教主的?”
罗伟脸上露出一丝惊讶,继而笑道:“教主当日昏迷,怎么会有这种说法?莫不是将梦境之事当做现实?”
周安顿时哑口无言,当日她为了隐瞒自己能看透阵法一事,说自己被偷袭后就昏迷了,如今好巧不巧和罗伟的言辞对上,她现在再说狼群一事,就显得信口开河。
陈丹雪已经几乎银牙咬碎,冷笑:“还在说谎,师父不知被你下了什么迷魂汤,处处维护于你,如今原形毕露,还想狡辩,我们被你骗的好苦。”
不等周安回答,陈丹雪好像不想再看她一眼,转向罗伟,“你刚才所说是真?让我们过去。”
“自然。”罗伟微笑,“我教虽被诸位叫做魔教,却是有诺必承的,陈道友请吧。”
陈丹雪吃力地背起单寄鸢,全神戒备地向下山道路而去,魔教众人果然没有阻拦也没有出手,反而让开一条路让陈丹雪通过。自始至终,陈丹雪再没看周安一眼。
周安目送两人远去,站在原地,咬住嘴唇,浑身上下都在微微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