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炎冰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个场景。屋内半数人在争斗不休,不想参与的已经退出屋外,还有一些人则躲在角落里,看样子想坐收渔翁之利。
她四下一扫,便看到阿烨临死时挡住的洞口已经被踢开一半,若不是建造此屋时为了稳固,四壁和地板都画过阵法,恐怕现在屋子都被他们拆掉了。
虽然已有心理准备牺牲掉这个孩子,白炎冰作为母亲,又怎么可能真的无动于衷,顿时急得一口血气涌上来。她眼见这些人你来我往,好像无人注意自己,连忙压下吐血的冲动,掐诀要移形换影。
“别动,白道友。”法决未起,白炎冰脖子上已经压下了一柄剑,是一名青衣男子,“我可一直都看着你呢。”
随着此人一动,好像挑动了观战者的神经,又有数件法器对准了这名男子。
“董毅,小心手别滑了,我不希望妖女现在死掉。”
“董毅,妖女的命是大家的,你可别独揽。”
……
乌合之众,白炎冰心中冷笑,她看看场内的情形,略思考了一下,回眸向男子笑道,“我若要动了又如何,你舍得要我的命?”
白炎冰笑的明媚,明明是一脸病容,却如朝阳初升一般明亮,男子看到这笑容,由不得一愣。
白炎冰要的就是这一瞬,她立马掐诀,毫不犹豫。青衣男子常年道武同修,反应不慢,白炎冰一动,下意识剑就划上了她的玉颈。不过他快其他人也并不差,同时有三道法术向青衣男子的剑打去,一人更是直接将攻击对准男子本人,逼得他不得不弃剑自保。
白炎冰嘲讽一笑,忍着脖子上一道擦伤,人就消失在原地。
“妖女逃了!”青衣男子勉强接下四人,来不及兴师问罪,先吼了一嗓子。
和沈庆河打得正欢的数人听闻,不约而同放弃沈庆河,运起防护,拼着受他一次攻击,往洞口齐聚。要知道此时不同彼时,刚才若是谁先到洞口,就会独自承受沈庆河的怒火和其他人的觊觎,所以他们很有默契地决定先拿下沈庆河。但是现在若让白炎冰带走孩子,他们不敢保证这个诡计多端的妖女会不会又一次从手中跑掉。
沈庆河尽管已经受了不轻的伤,可是见此情景,也急急冲向洞口,他不能让这些人掳去孩子,也不能让白炎冰带走。
白炎冰,沈庆河,屋内原先争斗的,观战的,此时齐齐出现在洞口,一个小小的地洞附近哪能容得下那么多人,众人立马碰在一起,完全没有仙人风范地摔了一地。
而此时门外不想争斗的人,听到妖女逃了,也齐齐往屋内冲,又在门口挤成一堆。
即使是白炎冰,抛去修为不提,不过只是个弱女子,又刚刚生产,被一群人一撞,立马头晕眼花,半天没缓过来。
至于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个个捂着头直叫唤。
就在这时,一个褐衣人,一个蓝衣女子同时出现在洞口,褐衣人毕竟是个男子,见蓝衣女子在此,举手一推,将女子推了个趔趄,就伸手把孩子从几乎全开的洞中拎小鸡一样拎出来。
“放下!”围观众人这次难得的同气连枝,更有数人一时激动,向褐衣人发起攻击。
“你们想要九转诀!”褐衣人手中早已备好一件圆盘法器,居然挡下了这些人仓促间的攻击,“不如一起平分!”
众人愣住了,几件激发的法器也暂时隐而未发。
褐衣人擦擦嘴角的血迹,虽然有这件防御法宝,毕竟本身修为差点,刚才那一下,也受了重伤,但是他只能强自压下翻腾的血气,免得为人所趁,“九转诀写出来大家共同研习便是,何必争个你死我活?难道谁想歩魔教后尘,称霸修炼界?”
好大一顶帽子,众人一时默不作声,谁也不想当这个出头鸟。
沈庆河皱着眉,正要说话。
褐衣人又面向他道,“我知道神昭门出尘脱俗,但是沈道友无非是想保这小儿性命,如今在我手里,你还不放心么?他爹可是我的徒弟。”原来褐衣人就是洛秋成,他本来想趁机带孩子跑掉,没想到白炎冰醒了过来,让局势更加混乱,如今他受了伤,只能以言语先拖住众人再说。
“洛掌门,难道你也想要九转诀?这样的邪功怎么能让它流传?”沈庆河见是孩子的师公出面,他也确实不好再夺孩子。
“沈道友,”洛秋成笑笑,“九转诀是什么样,谁也没见过,说不定是魔教练岔了,我们怎么能因此否定一个功法呢?不如先写出来,大家研究一下,说不定能突破如今修炼界的寿命限制。”洛秋成虽然心中赞同沈庆河,但是当下在场的人中,半数以上为了九转诀而来,少数为了报仇的,并不一定会阻止这些人抢九转诀,他们只想要白炎冰的命。既然如此,他只有先同流合污,才能保住自己和孩子。
“正是,洛道友说的有理。”
果然,洛秋成这么一说,人群中立马响起附和之声。
沈庆河皱着眉头,也知道此时形势比人强,既然有个台阶下,他就坡下驴便罢了。
“还有各位为了报仇的道友,反正妖女什么时候死不是死,待我们给她用刑,逼她说出九转诀后,再杀她不迟,而且这样她不是死得更痛苦?”洛秋成又向着门外喊道。
“洛掌门果然考虑周到,我以前倒没看出洛掌门有如此心机,佩服佩服。”门外的人不同于屋内之人,听到洛秋成的话,响起一片唏嘘嘲讽之声,更有人出言讽刺,但毕竟没人闯进来。
洛秋成只当不知,唯希望白炎冰不要误会他真的是为了贪图功法。好不容易安抚下众人,洛秋成这才有时间看看手中的孩子。
这一看,洛秋成的脸一下刷白。
“孩子呢?孩子怎么样了?”白炎冰看着洛秋成,眼神空洞,就像没有任何情绪的木头。
洛秋成蠕动嘴唇,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一直都没哭,只是睡着了,是不是,洛掌门。”见洛秋成半天不说话,白炎冰发起抖来,连声音都颤颤巍巍。
“怎么回事?”众人也开始发觉不对劲,议论纷纷,但暂时没人敢上去看,怕引发新一轮的争斗。
洛秋成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他走上前两步,将孩子放在了白炎冰身边。
一些人想阻止洛秋成的举动,但在看到孩子的脸后,都停住脚步,屋内一下子落针可闻。
孩子的脸已经青了。
白炎冰看着孩子,好半天都一动不动,她不敢去碰,怕摸到那张已经没有温度的脸。
“这就是报应吧,杀了那么多人,生的孩子也是个死孩子,都不用我们动手。”人群中突然有人说。
这句话,好像挑断了绷住白炎冰的最后一根弦。
“啊……”白炎冰嘶吼起来,连这漫山遍野的灰烬,都没有她的声音凄凉。
“砰”地一声,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血红色,包括那天,那地,那屋中所有的人。
洛秋成感到有什么东西钻进自己的经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入自己的灵核之中,安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