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域城是个很神秘的城,知道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之所以如此神秘,那是因为异域城处在沙漠深处,不仅如此除有缘人外皆不可入。
因此关于异域城的更多的是传说,很少有人把它当做现实,更莫说能找到进去的有缘人更是少之又少。更多的人都认为这是一个流传下来的虚假。
然而……
“并不是虚假。”沙漠的太阳很大,脚下的沙子细软又炙热。虞竹头顶披着宽松的衣裳遮盖阳光,声音有些粗粒道:“早年我和母亲还有小妹来过,所以我知道那不是虚假的。”
“那我们都走了五天了为什么还没到啊?”柳花知迷着眼,沙漠里一望无边,到处都是茫茫一片沙海,看上去很是荒凉却又很燥热,给人一种孤独的感觉。
虞竹抿抿唇,没再说话了,看上去有些窘迫。
“不过沙漠还真是一望无际。”梅香披着叶素榕的袍子,只觉得热的厉害。既没有绿洲也没有山川大河,只有此起彼伏的沙堆蜿蜒一片。
前些日子他们在长春镇分别,便一路奔着异域城来了。其中又让梅香收集到了一些小故事,丰满了她的力量。当然,长春镇的故事也包括其中,这是继鹿神之后最为纯粹的力量了。
云与君在长春镇与他们分别时,带走了长香,他说很快还会再见,然后就消失在茫茫人海中,或许又趣哪个地方玩了吧。
沙漠与梅香想的很不一样,更为炙热金黄,烤的好像都能看出来袅袅烟雾了。
“素榕你身上倒是很凉快。”叶素榕身体阴,因此整个人在这热腾腾的沙漠就好像冰棍一样。不过沙漠昼夜温差大,一到晚上梅香就不想和他在一起了,因为冷。
叶素榕好像一点也不畏惧这阳光,他浑身干干净净清爽得很,甚至还冲梅香翘起嘴角道:“那婉婉靠着我点,我帮婉婉解暑。”
梅香不会拒绝,与他手腕手在一起,凉爽得很。
柳花知也慢步下来,蹭到叶素榕身边不着痕迹的凉快,叶素榕只当没看到。
“现在还没找到,会不会我们不是有缘人?”柳花知看着无人气儿的沙漠,悄然出声。
没人回答他,因为谁也不知道这所谓的有缘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路无言,只有些许粗重的呼吸声和一脚深一脚浅的沙子流动声,走得让人疲惫。
天渐渐暗了下来,也变得冷了,虞竹扭头说:“今天先歇下吧,明日再走。”
收拾好了之后,梅香坐在虞竹旁边,好奇道:“异域城是什么样的?”
“是个很神奇的地方。”虞竹摆弄着火堆,坐下来对梅香说:“怎么说呢,那里与中原不一样,很豪放也很热情。”
“原来是这样。”梅香道:“真想快点去看看。”
虞竹说:“很快就可以见到了。”
夜晚的沙漠更加危险安静,只有火堆燃烧的声音在噼里啪啦,梅香裹着厚衣裳仰望星空。这里星子繁多,澄净的一片星空,看完后心情很好。
“在看什么?”叶素榕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他不畏寒不畏热,衣裳穿的也是白天的劲装。
“看看星星。”梅香问他:“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异域城?”
叶素榕摇摇头,“不知,或许我们不是有缘人?”
“有缘人指的到底是什么?”梅香皱眉在沙子里画圈,想不明白道:“为什么竺仓可以进去我们却进不去?”
叶素榕摸摸她的头,静静地坐在她身边陪着她。
突然,梅香站起来,两眼放光对着叶素榕道:“忘忧说让我们来异域城,说不定他知道。”连忙去找小蝶,唤醒了忘忧。
“怎么进异域城!”
小蝶眨眨眼,慢慢清明起来,“你们怎么来这么早,还没到时间呢。”看看了天空,抿唇道:“明天晚上应该就可以进去了。”
梅香奇怪:“怎么说?不是有缘人才可以进去吗?”
小蝶一下子笑了,“哪里来的传言?只是异域城平日里不现世罢了。”
“唯有月圆无星的晚上才会出现。”小蝶指了指天空,一片繁星,“看样子明天就可以了。”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当然因为我来过。”小蝶说:“我在异域城等你们。”说完眼神就慢慢黯淡了下去,变成了无光的宝石状。
梅香摸着小蝶那张与忘忧九分相似的小脸,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无措。就好像去了异域城去见忘忧,已经是最后一眼似的,让人惴惴不安。
“素榕。”她低声道:“忘忧他,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有很多事。”
“很多事大家都瞒着我。”她看着叶素榕,杏子眼依旧是澄澈无比,洒满了星子一般耀眼,“你也有事瞒着我,是吗?”
自从九连城之后,叶素榕就变得好像不一样了。他似乎不在乎自己紫色的眼睛为他带来的流言蜚语,似乎也不在乎自己的身份。整日里看她的眼神透露着绵长的怀念与真挚,整个人比以前也多了好些成熟与强势。
这都是他以前掩藏的在乎的不想给她看的,如今却大大方方的展露出来,让梅香奇怪的很。
“你到底想起了什么呢?”梅香声音淡淡地说。
叶素榕从她开口的时候整个人都绷住了,僵着身子听她说完,看她眼中闪烁的不明白又松了口气,总归没有厌恶与不信任。
婉婉还是相信他的。
于是他抿了抿唇,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看起来又几分焦躁,在沙漠里走来走去,最后又停了下来,在梅香两步远的地方站定,悄悄看她,斟酌道:“你想知道吗?”那些东西他才不在乎,他在乎的自始至终就只有一个人而已。
很少见他有这么小心翼翼的样子,梅香觉得新奇,她问:“你以前就认识我?”
“那当然了。”叶素榕肯定道:“比忘忧还要早。”
这醋儿精,还挺小心眼。
梅香无语,突然想起来在长春镇女神说的话:你若信他,那他便是好。你若不信他,那他便不好。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全看你的态度。
良久,她道:“我信你,也不会怀疑你。只是为什么我们两个人都会失忆?你为什么又先想起来了?”
叶素榕听他这么讲蓦地笑起来,大步走过去揽住她的肩膀,高兴死了。一边搂着她,一边狠狠道:“自然是因为心怀不轨的蠢货。”
叹了口气,他摸了摸梅香的头发,低声道:“你太容易相信别人了。”就是因为这种近乎稚子的信任,才让那些人有了可趁之机。
他松开手,拥着梅香坐在下来,搂着怀里娇娇软软的少女,下巴搁在她的发顶慢慢道:“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处不为人知的仙境,其名为月。那是一片世人难以相信的美妙地方,那里有人从未见过的奇珍异兽,也有从未见过的花草树木。是个非常漂亮的地方。”
梅香低垂着眉眼窝在他怀里静静地听他说。
“月境中间有一颗神树,神树长在月湖中心。”叶素榕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笑起来道:“神树枝繁茂盛,然而却在某一天结出了一颗白色的果子。”
“果子?”梅香背对着他,因此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总觉得有些不对劲,“难不成是神果?”
“当然。”叶素榕搂着她,好心情道:“既是神果自然不同,待那果子成熟,居然从里面蹦出来一个白娃娃。”
梅香眉头一挑,心里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好的预感,还没等她止住叶素榕的嘴,就听少年声音高兴高昂道:“那白娃娃就是你!”
梅香:“……”闭嘴吧呆子!
她揉了揉眉心,觉得脑仁子跟劈了一样让人震荡。虽说当时在地府隐隐约约有感觉自己不是普通人,可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连人都不是,整个人呆了个呆。
“这么说……我是个果子?”半天她憋出来一句,好像很是无语,“那你呢?你和我不一样吗?”不是说他俩早就认识了吗?为什么故事里没有他?
叶素榕握着她的手指,在沙子里画了一棵树,在树中间画了一个圆溜溜的果子。
他说:“这个是你。”
然后他又在树根下画了一横,仿佛是隔离一般,又在树下面画了一颗倒着的树,与横线上相反,树根交叠,奇怪得很。他在下方的树上画了一个圆圈,说:“这是我。”
梅香搞不明白他的意思,只听叶素榕嘴贴着她的耳边,把玩着她的手指淡淡道:“月湖倒映着月境中所有的一切,包括神树。然而奇怪的是,湖面上神树结的果子是白色的,湖下面却是黑色的。”
“黑果子比白果子要早些出来。他有了自己的意识后就天天望着天空,天上有一颗圆溜溜的白果子,他就这么一直看着,看了很久很久。湖中的月境没有生气,也不美丽,黑黝黝的一片,唯有那颗白果子是所有光芒的来源。”
“他走不出去,只能一复一日望着那唯一的光。然后有一天,他看见那个白果子变成了一个小女孩。”
说到这的时候,他尾音翘起,很是愉悦。梅香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知道这时候他一定是眉宇舒展,夺目的很。
“那个小女孩怯生生的看着周围,然后变得大胆起来,她爬上爬下,好像对一切都很好奇。小男孩看着她一天天长大,终于在有一天,他看到小女孩冲他眨眼,随后笑起来,没入湖中——”
“一下子从天上掉下来了。”叶素榕声音柔软的不可思议,他抱着梅香,悄悄道:“变成光的小女孩从天空落下来,跌入小男孩怀里,像小星星一样,在闪闪发光。”
“她把小男孩带出湖里的世界,让他见到不同于湖里冰冷黑暗的世界。这里又温暖又明亮,但是对于小男孩来说,那个会发光的白果子才是他唯一的光,才是他唯一的温暖。”
梅香反握住他的手,有些使劲,惹得他低声笑起来。
“按着话本来说,小男孩应该和小女孩快快乐乐幸福的生活在月境,永远在一起。”
“然而并没有。”他声音逐渐硬起来:“有一群人闯入了月境,他们看到了神树,自以为获得了神力成了神。对了,当时神明只是传说,并没有真的。他们的到来无疑让传说变成了现实。”
“他们看到了长大的男孩女孩,自以为成神的沾沾自喜。开始指手画脚起来。已经变成少年的男孩劝女孩,不要过于轻信他们,但她还是被那群人带来的外界故事所吸引,逐渐想要离开这里。”
“笨死了,被人骗了还给人数钱。”他亲亲梅香,继续道:“其中有人自以为是得到了占卜之力,以为自己能够预知一切。他算到了未来,认为男孩是不详,是祸害,然后把他炼化成了珠子,封印在湖底,让他昏昏沉沉的在黑漆漆冰冷的湖底带着。”
“他们骗了女孩,并没有带她去外界玩。反而看上了她的净化之力,抹了记忆丢到了忘川河,让她日复一日净化那些肮脏的污秽,还说什么是为了人类为了大义,简直可笑!”
“那个时候无论男孩和女孩都尚且年幼,无法抵抗,于是就被这些人摆了一道。”叶素榕拥着她,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好,“小男孩也是不久之前才想起来记忆。他们一次又一次封了他的记忆,还妄图篡改。”
梅香没说话,咬着下唇整个人都有些战栗,那些自以为是的真实变成了虚假,简直让她瞳孔颤乱,整个人都不知道改如何做好了。
如果叶素榕说的是真的,那么她和叶素榕许久之前就认识了,本来他们应该安安生生待在一切,却因为外人被迫分开,还任由他人摆布,简直让人心情不能更差。
“不要怕。”他把梅香抱起来翻转,让她面对面自己,笑着道:“不怕了,我都想起来了,一定会保护好婉婉的。”
“但是我还没想起。”不知怎的梅香眼眶就有些红,她又委屈又生气,叶素榕说的简单,可是其中很久很久的描述一定不仅仅只是文字那么简单。
“你……看了我多久?”梅香红着眼眶低头问。
叶素榕抱着她,安抚性的轻拍她的脊背,“你醒的好慢,我在胡底下看你看的都忘记了时间。”那个时候真的太黑了,又黑又冷,唯一的温暖便是小小的果子。像是他唯一的珍宝,他看着她长大,看着她从空中掉下来带着她出去,真的是经历了很久很久。
梅香蓦地抱住他,低声道:“他们为什么不拿了神力就离开,为什么要这样。”
“因为他们说我是祸害,说我浑身沾满不详之气,留存世间也会天下大乱。”
“怎么能这样!”梅香咬牙切齿,还怀着委屈道:“明明是他们先闯入在先!”她坐直了,捧着他的脸问:“那炼化成珠子疼不疼?”
叶素榕低垂眉眼,漂亮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她,只有她一个人的身影。
“不疼的。”他笑了笑,怎么看都很勉强。
梅香看的更心疼,她信任叶素榕,对他说的话自然是毫不怀疑。捧着他的脸轻轻亲了亲,才小声道:“好啦,我以后肯定也会慢慢想起来的。”
“好。”他笑了笑,抱着少女柔软的身躯,眯起漂亮的眼睛,有些许邪气。
他可没骗人也没说谎,那些人确实把他炼化成了珠子。只不过——
只不过是他杀了那些闯入者叫婉婉看见了而已,那个害怕的眼神他不想再看第二遍。于是他就与占卜人串通好,假意被他抓了让那些蒙在鼓里活下来的人炼化成珠子罢了。若不是只有那些人才能抽取婉婉的记忆,他才不会任人摆布。
好在占卜人死了,这件事谁也不会再知道了。
他只是梅香的素榕而已,喜欢笑的叶素榕。
怀里的身躯软成一团,似乎还有些害怕。叶素榕抱着一团棉花似的柔软,笑了。他不介意再把自己说的可怜点,让婉婉再疼惜疼惜他。
总归没人知道真相是是什么。
婉婉永远也不会想起来那一段记忆。
不过占卜人有一点说对了,他的确是个祸害。除了婉婉,其他的死了活了与他都无关,若不是婉婉喜欢这里,谁愿意留在这种地方。
叶素榕摸着梅香柔顺的长发,轻轻地笑了起来。
婉婉喜欢,那就留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