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身体不舒服的关系,连着两日梅香都没怎么出门,常在喜欢她,没事经常找她聊天。聊得多了,大约也知道了许多关于异域城的事情。
据说异域城一开始并不是这样的,是他们的祖先看到了一处月湖,觉得月湖这地方是个风水宝地,便扎了根住下来,繁衍后代。常在说,那月湖就在城主府下,是一处玄妙的地方,里面的东西都带着仙气,那湖水更是能够洗涤人们,便是患了病喝了湖水,也会立刻好起来。
据说就是因为这个神奇的月湖,异域城的祖先们便不轻易露面,更是定下来唯有月圆无星时才可现世的规矩。进了异域城,很少有人再想离开,于是外面人根本不知道异域城还有这么一片神奇的月湖。
“难道这个月湖就是月境里的湖水吗?”梅香撑着下巴看叶素榕,伸手戳戳他问:“是不是?”
闻言叶素榕抬头,合上书道:“是,婉婉不也隐隐感觉到熟悉的气息了么?”
梅香点点头,如今小腹已经好多了,只是不知道忘忧到底什么时候才来找她们?唤小蝶也没人理她,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模样,叶素榕问:“婉婉,如果我跟你想的不一样你会怎么样?”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梅香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觉得怪怪的。
“什么不一样?”梅香问:“你指哪方面?”
叶素榕道:“我这个人。”
他说:“如果我和你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呢?或者说,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梅香一怔,放下手坐直定定得看了他一会,突然杏眼一弯,笑吟吟道:“我觉得素榕是我喜欢的人。”
话音刚落,叶素榕的耳尖就涌上粉红,顺着白皙的脸颊泛上,带着淡淡的嫣红。他轻咳一声,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觉得又好笑又无奈。
“看吧,无论你怎么变。”她身子前倾,捏捏那泛红的耳朵,变得有些烫。
“无论你怎么变,我一说,你总会害羞。”梅香笑道:“所以,无论别人怎么说,我都只相信你。只要你说,我就相信你,无论是什么。”
叶素榕觉得心中涌起温热,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梅香,伸手搂着她的后脑勺往前一捞,抵着她嘴角道:“如果我是个祸害呢?”
梅香轻轻歪头,别过他的嘴唇,反问道:“你害过人么?”
叶素榕想了想,回答道:“都是自作孽不可活之人。”
“那你说什么呀。”梅香道:“那都是他们活该呀,和你有什么关系呢?我总相信你不会无故害人。”
那倒是真的。叶素榕心想,有这时间我不如多陪你玩呢。
想了想他觉得好笑,明明是没有发生的事情,他却变得患得患失,有些害怕了。好像就从想起来月境事情后,总有人在他耳边说,你配不上她,你是个祸害,你不配在这个世上这种话。
听得多了,竟然也开始觉得如此了么?
他抬眼正视梅香,她和他就像一黑一白,对调的极致好像怎么也融不到一起似的,太过分明,太过对立。
他的沉默让梅香以为他还在顾虑些什么,于是她轻轻凑近,在他脸上吻了吻。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总会信你的。我会在你身边的。”
那声音既柔软又坚定,含着难以撼动的承诺,让叶素榕缓过神来。看着她杏子眼一片澄澈,他忍不住笑了,吻上那唇道:“我也是。”
“我也会一直在婉婉身边的。”
这里一片安稳和平,像是独居世外的方净之地,任何事都无法触及进入。
哪怕是外面已经乱成了一团——
有浓密的黑云遮盖住九连城上方,那些黑云似乎有意识般在缓慢往外蔓延。乌压压一片给人浓重的压迫感,在不远处的鹿儿山,一人站在山顶望着异域城的方向,青白消瘦的手抓着一只沾了血的半截鹿角,怪异的脸上没有眼睛鼻子,只有一张殷红似血的红唇勾起邪佞的笑容,低声嗬嗬地笑了起来,似人非人,似鬼非鬼。
……
异域城,城主府。
正厅坐着几个人,其中长香和云与君两个人漫不经心的在棋盘上博弈,最后长香像是不耐烦了,扔下棋子重重地靠在椅子上,拧眉道:“总觉得心神不宁。”
“是不是没喝酒?”云与君见他这样,所幸也不下了,拿起一旁的点心就着茶水吃了起来,见他恹恹又不耐烦的样,挑眉道:“怎么着?”
长香揉了揉乱蓬蓬的短发,抿唇道:“总感觉心里不舒服……闷得很。”他揉揉眉心吐了口浊气,“赶紧解决了这事吧?怎么还不让那小姑娘来呢?那人不都自投罗网了?”
云与君喝着茶水叹了口气,看了看站在窗边的忘忧,他一反常态没有懒洋洋瘫在椅子上,反而双手背后,身形绷的僵直,看上去有一股剑拔弩张的戾气。
窗外是一片水光粼粼的湖面,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几乎刺的人眼疼。湖中央绑着一个人,看不大清他的模样,却可以看到他已经伤痕累累,有不断地黑雾从他身上蔓延再被湖面吞噬。
忘忧背着手,淡淡道:“总要等他虚弱了再叫婉婉来。”又看了会,他手握成拳又松开,转身坐在椅子上,垂眸不语。
长香心中烦闷得很,又受不了这种沉闷的气氛,此处还没酒能够排解他的郁闷,只得扯话题,好让自己转移注意力。
“那个紫眼睛的少年是个什么情况?”长香蹙眉,“他身上好像……怎么说,总觉得有点怪。”
云与君瞥了他一眼,“你不知道他?”
长香道:“我知道个屁!那老头的记忆成日浑浑噩噩都是喝酒,我能知道什么!记忆里唯有小鹿清晰,不然我也不会记他那么清楚。”提起小鹿,他眉心紧皱,嘴唇紧抿,看上去更不爽了。
“说的也是。”云与君自言了下,抬眸看他说:“那人……也不能算人,是个祸害。”
长香有了兴趣,直起身子道:“怎么说?我只能看见他是破解小姑娘死的唯一办法,却看不透他。”
云与君道:“你自然看不透,因为他和梅香一样。”说着看了眼忘忧,见他没什么表情才接着说:“就像有阳光的地方又会有阴影一样,那人是生在梅香之下的阴影。是与她对立的存在。也是可以毁灭的存在。如果说梅香是纯净,那他可以说是污秽了。”
长香挑眉:“跟戏文里的善恶似的,难不成他们也有什么难舍难分的虐心过去?”
“这到没有。”云与君说到这,叹了口气,似是后悔又是愧疚道:“还没等他们在一起,他就被我们炼化成珠子了。因为他身上的气息太过不详,若是冒然带出月境,恐怕会酿成大祸,于是就抓住他炼化成了珠子……”
长香一愣,张了张嘴,忍了又忍才说:“不是你们先闯入月境的吗?怎么还反客为主了?”
云与君皱眉道:“都是为了世人好。”
长香轻嗤:“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得了点神力还真把自己当救世主了?可笑,我要是那小子,早就报仇了。想想就糟心,本来跟情妹妹生活的好好的,突然来了一群陌生人,二话不说给人情妹妹带走做苦力还封印俩人记忆,还给人炼化成珠子!可真行!”说到这他站起来,像是无语至极乐笑了:“怪可笑的,好在我可没那个时候跟你们在一起,不然我可能会跟你们反目成仇。”
云与君也被他说恼了,沉着脸道:“怎么,如今你身上就没神力了?”
“是神谕谢谢。”长香嘲笑:“你以为我想要?我宁愿老老实实做个普通人,若不是那老头厌倦了强行渡给我神谕,说不定我这会早都轮回百八十次了!”他双手抱臂站在两步之外居高临下看着云与君嘲讽道:“你以为这神力人人都想要呢?贸然被人塞了一堆不属于我的记忆,半死不死的活在世上,难道我还要感激涕零不成?混混沌沌的还不如让我死了呢!说到底如今不都是你们惹出来的这事吗?!若你们没有带出来那姑娘,没有把那小子炼化成珠子,能有这档子事吗?!自以为是还觉得自己是大功臣救世主呢!”最后几个词他说的颇有些阴阳怪气,眉梢扬起不屑的很。
“我如今到这也不过求个结局,无论怎样,我都不会再掺和这档子事了!”长香眉宇间划过一丝疲态,“我也不过就是个被扯进来的普通人,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过看在老头的面子上才求个结局罢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一点情面也不留,得知事实他气的直乐,还以为是怎么回事呢,原来还是这伙人一手作的,真是气的他都无语了。
长香怒气冲冲离开,正厅只剩下云与君和忘忧。
忘忧淡然地看着茶杯,似乎里面开了朵花。听到长香走了,他才盖上盖子放下茶杯,起身道:“我倒是不怪你,毕竟你们若是没把婉婉带来地府,我或许也不会见到她。”
“说不定我还挺感谢你的。”走到门口他轻轻叹息,略微带着点笑意道:“只是不知,当时你们可曾想过,把他炼化成珠子后,还会有更大的祸害降世呢?”
“毕竟婉婉和他互相牵制,缺一不可。”
云与君最后只听到忘忧悠悠的声音顺着门口的风吹来,带着一点点讽意。他捏紧了茶杯,垂着头看着茶杯的水,抿着嘴角不语。
若是他们提前知道把他炼化成珠子后还会有更大的灾难降临,恐怕说什么也不会封印他。如果当时留下他,把他一起带走了,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一念之差,酿成大祸。
云与君闭眼,无语凝噎。这么久了,当初入了月境的一群人,唯有他还真正的活着,其余的人不是死了就是消失了,剩下的人也只是落了神谕传承给他人。毕竟一个人的永生太过难熬了,毕竟他们没办法做到真正的斩断七情六欲,做一个无欲无求的神。
一时的自大,造成了不可避免的灾难。如今也唯有他一个人看着结局落下了,希望一切结束后他能做个普通人,再不做什么高高在上的神了。
普通人,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