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地府人好少,小白小黑也不在。”忘川坐在三生石上漫不经心用脚画着圈晃荡,抬眼望去连奈何桥上的游魂也少的不行,本就不怎么热闹的地府如今更加冷清。
“不是说了他们有任务。”竺仓远远走来,提着一盏兔子灯,笑吟吟地递给忘川,“好像马上就要花灯节了,扎了一个给你玩。”
兔子灯扎的浑圆可爱,带点娇憨。
“好看!”忘川蹦下来美滋滋接过兔子灯,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才出声问道:“忘忧他们到底去干什么了?什么事让他们都出去忙了?”
竺仓也摇摇头无奈道:“是有些事,但是我也不大清楚。”
“藏得还怪严实。”忘川嘟嘟囔囔想再爬上三生石,被竺仓拽住了,他笑说:“跟我再往前走走吧,过一段我就去撑不归舟了。”
忘川惊讶:“这么快吗?撑船有那么好吗?”
竺仓笑笑:“只是想去试试,再说了忘忧也可以接替我了。”
“好吧。”忘川摇摇头,跟着竺仓顺着忘川河往里走,一边走一边聊,不知不知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周围净是层层叠叠的彼岸花海,随着阴风浮动,带着一阵阵奇妙的又扉靡的味道。
“忘川对人间很感兴趣?”
“是有点好奇。”忘川提着兔子灯,“你忘了我在本子上记录了好多关于人间的故事,我很感兴趣,如果能出去看看是什么样就好了。”
竺仓漾起一抹莫测的笑意,低头看着她问:“你很想去吗?”
忘川摸不准什么意思,不过她确实很想看看人间的模样,于是笑着点点头,“如果可以的话。”
“当然可以了。”只听面前人幽幽应道,还没等忘川问他怎么去,就感觉心口一阵剧痛,似乎有什么东西撕开了她的心口。她垂眼,只看见一截白皙的手腕,而这手的主人此刻正捏着她的心脏。
“只不过需要一点点代价。”有飞溅的鲜血落在他脸上,即便如此他还显挂着温柔的笑意,看着忘川像是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为什么要这样看我?”竺仓含着笑意,低着头搂住她的腰,从后看就好像他在拥着她一样,只不过他的手掐着忘川的心脏,似乎在找些什么东西。
“你!”忘川又震惊又不解,更多的是被他突如其来背叛的愤怒,一双杏子眼瞪得几乎要凸出来,还没等她说出话一口血就涌了上来,堵住她的喉咙让她有口难言,只能用那双愤怒的眼睛看着那个微笑的凶手。
“别这么看我。”竺仓突然收了笑意,面无表情温声道:“你这样都快让我舍不得了。”
心脏被冰冷的手捏住撕开,那种陌生侵入的感觉是在不好受,带着毫不留情的力度强硬的扯开她的生命之源。忘川想动,却被他掐的死死的,动弹不得。
“找到了。”竺仓收回手,沾满鲜血的手捏着一枚莹莹的珠子,他像丢垃圾一般把忘川随手丢下,居高临下看着伏在花海的忘川道:“我等这天很久了,为了这一刻还要取得你们的信任实在是太无趣了,我差点就演不下去了。”他重新挂上忘川熟悉的笑容,“有了这东西,我就可以……”身后似乎有叫喊声传来,他顿了下,想要离开却被忘川死死的抓着袍角。
“真是可笑。”他一脚踹开忘川,看着她气若游丝的瘫在花海,即便如此那双眼却依然熠熠生辉,带着浓烈的恨意和不可置信,似乎到这一刻她还在相信他是有什么苦衷。
竺仓看了她一眼,蹲下来掰过来她的脸,强迫她与自己对视,淡淡的带着讥诮道:“你知道吗,我最讨厌你的眼睛了,好像能照出来世间一切丑恶似的。”
忘川说不出话,只能任由他拿捏,止不住的鲜血涌上喉间顺着嘴角滑下来。有阴风划过吹起层层彼岸花,如同海洋般波浪起伏。
忘川感觉他的发丝吹到自己的脸上。她努力抬眼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带着似怜悯又好像嘲笑,声音不同往日一般温柔,更像是淬了毒的蜜糖一般,带着惑人的危险。
“我们认识那么久,全拿走好像也不太好?”竺仓轻笑一声,将珠子一分为二道:“既然你有这珠子,那就分我一半吧。另一半先留在你这里,等以后了,我来取。”
“你可要好好活到那个时候。”竺仓拍拍她的脸,冰冷的手带着血迹像是冰棱一样让她忍不住瑟缩。
最后忘川只记得他还回来了半颗珠子,自己的呼吸也变得顺畅了许多。然而实在是毫无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竺仓扬长而去消失在地府。
她血糊糊的躺在彼岸花海中,流出来的鲜血染红了落在一旁的兔子灯也染红了往日清澈的忘川河。
……
“到底是怎么回事!”忘忧气的发疯,被小鬼着急忙慌唤回来就看见倒在血泊里的忘川,那气若游丝的模样好像下一刻就要没了一样让他无比心慌。来不及去想别的,只能匆匆抱起她安顿好才来得及考虑为什么在地府她还会受到这样的伤害。
小鬼被他吼得哆哆嗦嗦,他本来就是个游荡在地府的小鬼,平日里也没什么存在感,只喜欢待在人少的地方晃荡。这次被迫看见这事他也是怕的要晕了过去,小鬼还记得最后竺仓大人好像还和自己对视了,带着讽意离去,好像是有意让自己看见一般。
他把自己的看到的全说了,然而忘忧下意识立马反驳:“不可能!竺仓怎么会害她!”然而话音刚落,他也找不出什么借口,又想起了银兔一族覆灭的事情,他痛苦的抱头坐下,挥手让小鬼离去,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慢慢冷静下来。
“到底……你到底想做什么,竺仓!”
空荡荡的房间唯有躺在床上一脸惨白的忘川,忘忧看着这样的她,忍不住眼眶微红,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抵着头哑声道:“对不起,对不起。”
一如刚才,并没有人回应他。
过了几天后忘川才慢慢醒来,期间忘忧等人也得到了最不愿相信的事实。
伤害忘川的的确是竺仓。
这个事实让大家备受打击。因为竺仓平日里给大家的印象都是温柔温和,对待任务尽心尽力,春风一般照顾着所有人,大家对他都很信任。就连忘川即便是被他伤了也下意识觉得他是有苦衷而不是自愿。可以见得这个人平日里作假有多成功,让所有人都相信了他的假面。
最受伤害的莫过于忘川了,比起身上的痛,或许被一个长时间陪伴的老朋友或者说家人背叛更加难受,这一点忘忧也是。她郁郁寡欢躺在床上,因为本源珠缺失终于缠绵床榻无法下床。
忘忧再次找到了当日目睹一切的小鬼,他不愿意再次揭开忘川的伤疤。那平平淡淡的描述却让他感觉到了巨大的伤害与愤怒。他知道本源珠对于忘川有多重要,这一点竺仓也是知道的,贸然去除相当于直接取了忘川的命。
然而他还是这么做了。
到底是为什么?忘忧想不明白,他派人寻找竺仓想要讨个说法,想过要质问他,想要弄明白到底为什么要夺取忘川最重要的东西。对于忘忧来说,竺仓不仅仅是在一起做任务的朋友,更是引导他的师傅。一个对自己重要的人伤害了对自己来说十分珍贵的人,这让他难以接受,甚至无法理解。他想要弄个明白。
然而竺仓自从那天就好像消失了一般,一切的消息都如同深入海底,激不起半点波澜。
忘川也是在这个时候越来越虚弱,失去了一般的本源珠对她来说相当于失了半条命。她撑着忘川的净化之力却再也没办法完成每日大量的怨气与人的负面情绪。再这么拖下去,她说不定也会死去。
“我不会让你死的。”忘忧坐在床边,他一直都喜欢懒懒散散的,然而这些日子他变得很是冷漠,气势也很凌厉。
忘川看看他,靠在软垫上叹了口气:“你放心,我答应过你的,不会死在你面前。”
忘忧摸了摸她的头,笑起来看上去很高兴。
她摸着自己的手腕,这一段她越发消瘦,手腕细的好像一折就断了似的。忘忧看着她没说话,她也没说,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
“我现在不想知道他为什么做这些了。”过了会,忘川开口了,“从他来到这里后一切都是他的谎言,都是假的,他从没想过真心待我们。”
“我现在很害怕他,也很讨厌他。”
“我知道。”忘忧握住她的手腕,“我知道,我也一样。对我来说你比他更重要,所以我现在怨恨他,如果找到他了,我一定会毫不留情杀掉他。”
忘川抬眼,面前那张脸漂亮又显得很狰狞,她却觉得很亲昵。自她苏醒后就是在地府,过往的记忆全都没有,但她隐隐约约觉得,自己确实是忘记了什么东西,去问得到的也只是支支吾吾的回答或者躲闪,因此她一直觉得在这里没有归属地,即便黑白无常对她很好,但是总觉得中间隔了些什么。忘忧和竺仓的出现可以说是她在这里的归属地了,然而如今那个她自以为亲近的人却在她心口开了个洞。
“你是我很重要的家人。”忘川低语,“虽然我不太明白家人的意思,但一定是很重要的人。”
忘忧扬了扬嘴角,他说:“如果你愿意,可以认我做爹爹,我会好好的呵护你。”
忘川:“……”
忘川:“你知道吗,好好的气氛被你毁掉了。”
“你不适合太沉重的话题。”忘忧揉揉她的脑袋,“开开心心就好,等我回来,说不定还能带你去人间玩。”
忘川苦笑一声,点点头。
她的神色有些奇怪,忘忧没多想,扶她躺下来掖了掖被子便出去了,临走时他倚在门框,扬着懒洋洋的笑意道:“记得等我回来,要好好的撑着,忘川。”
一瞬间忘川好像看到了很多很多年轻那个被竺仓接引过来的少年,那种带着阴沉与狠厉的神色。等她再细看时,忘忧已经不见了。
忘忧整理好一切便准备出发了,这些日子忘川的身子越发虚弱,力量也变在逐渐减少,再这么拖下去可能会消失。为了找出解决的办法,他准备去异域城,传说那里有很玄妙的东西,可以知过去晓未来。如果可以,他愿意付出代价也要找到忘川活下来的办法。
一路上时间紧迫,他马不停蹄赶到了异域城。让他没想到的是,在那里,他遇见了竺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