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城地下有暗河，城中各处打井，吊桶拉上来的水沁凉干冽，带一丝微甜，这样的水煮沸泡制菊花茶，入口绵回清甜，野菊花本乃粗鄙之物，配上好水，竟也蕴出高贵典雅来。

花月一百三十八日，距入籍考核还有两天。

宁淼安排熊二、小脚、红红、白风、小黑出去打探消息，甲虫、大山、熊大、白火陪着莱到城北寻乌蒙领取物资。

白翼在乐陶居坐镇指挥训练，和众人推演武斗战术。

宁淼换上乌蒙赠送的布衫，总算解放了兽皮包裹下湿热的身子，点兵战将，点到蛇人族，老实不客气使唤两名灵感境兽人战士做保镖，顺势扯上树蜥族维雅，逛街招摇去。

城南贫民区值守的士兵极少，偶尔见到一个也是没精打采靠在墙边与人闲话，宁淼四人从旁边经过，那名士兵仅仅多看了几眼宁淼，一脸猥琐，不知脑补了什么下流画面。

一辆马车快速经过，鞭子唿哨着咻的一声抽在拉车的似马非马似牛非牛的四蹄动物身上，一条血痕陡现，宁淼避让开飞驰的车轮，超速啦亲，小心交警罚死你。

潜死死拉住妄图扑上去的树蜥族首领，毒娃则挡在前面，不让维雅露头。

马车走远，宁淼跑到维雅身边，“维雅，想坐马车啊，下回我跟乌蒙说说，让他想想办法。”

维雅被潜捂住嘴，两眼急得发红，像匹小烈马，拼命挣扎着用脚踢身后的蛇人。

宁淼不解，“潜，你放开他。”

毒娃回头帮忙摁住维雅乱蹬乱踢的腿，低声道，“翼炎的族巫大人，维雅看到他弟弟了。”

“他弟弟？”宁淼望向马车行进的方向，现今只余一道烟尘，哪有树蜥族人的影子。

维雅到底是雌性，如何拧得过两名灵感境的雄性战士，不一会力气用尽，软倒在潜腿上撕心裂肺地哭。

宁淼一头雾水，“维雅，别哭啊你，你弟弟在马车上吗，咱们寻着车迹找过去总能打听到，你可别哭了。”

潜看外星人一样看着宁淼，“翼炎族巫，别说笑了，你不可能没见过兽奴吧。”

毒娃蹲在地上用兽皮巾子替维雅擦眼泪，声音凝涩，“维雅的弟弟是鸣马族，拉车那个。”

“什么？”

随着毒娃小声的讲述，宁淼感觉全身的血液往头上冲。

环顾四周，宁淼啊宁淼，你是有多眼瞎，分不清兽人和野兽，进入风沙城来始终散不去的违和感，此时全部得到答案。

拉车的，当坐骑的，驮重物的，甚至关在笼子里供人逗乐，贵族雌性手里套了颈圈牵起来遛的，不是马，不是牛，不是鸟，不是狗，全是有血有肉有感情活生生的人啊！

原以为顶子山挖石头做苦工的兽人便是苦奴，没想到，这世上还有如此糟践人的恶心作法兽奴，上城贵族以药物强行兽化低等部族的原始兽人，而后烙上兽奴印记，当做牛马一样驱使，只因为比起真正的野兽来，兽奴更聪明，更听话。

上城有一条不成文的法律，一旦成为兽奴，则被彻底剥夺身为人的所有权利，必须终生保持兽形，若有兽奴胆敢叛逃或私自变回人形，兽奴主人可以任意处置兽奴所在部族。

在极重部族的原始兽人社会，兽奴们宁愿死于鞭笞饥寒，死于劳累折磨，也不敢叛逃。至于私自变回人形，先不说天天饥一顿饱一顿，不可能积蓄足够的回形力量，单单烙奴印当天，一碗断生汤，就已经绝了所有兽奴重回人世的希望。

太特码没人性了。

“各方城主想抓谁抓谁，没天理的破地，老子迟早得”街上行人渐多，宁淼适时收声。

毒娃想了想，斟酌着道，“倒也不尽然，以前只有被定为恶族或犯有重罪的兽人，所属辖制城池才会将其制成兽奴，现在好像变了，不过我们蛇人族因有尊者大人在，从未有过兽奴，而且，他们不喜欢虎熊一类的低等兽人，兽化后容易狂暴，死亡率极高。”

“那树蜥族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大清楚，尊者大人以前受过树蜥族恩惠，可惜去晚一步，雄性被乌诺城全部抓走，只救出维雅他们。”

宁淼正想着，突然被人从侧面撞了一下。

“嘿，快来看看，我碰到谁了，翼炎族的小可爱，”一个满脸横肉近三米高的彪形大汉挡住宁淼的去路，声音粗重得跟破锣似的，“小可爱，你那兽人伴侣弱猫一只，大爷我一根手指头便弄死了，怎么样，要不现在转投我大英族，平日里只要撅起屁股给老子操，保你天天有肉吃。”

宁淼长吸一口气，很久没遇到找骂的年轻人了，机会难得，必须好好捋捋思路。

大英族的雄性兽人见宁淼吓得说不出话来，愈加得意放肆，“想好没，小可爱，大爷今天心情好，等我们部族拿下头名，你给大爷伺候高兴了，带你去天都见识见识。”

宁淼拿出随身的炭笔，在地板上划几下，写出一个字来，笑意盈盈望向大英族的年轻兽人，“这个字，认识吗？”

嚣张跋扈的雄性兽人被宁淼的笑脸一震，老老实实回答：“不认识。”

“这字啊，念死，”宁淼忽的收起笑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对方的鼻子，“小可爱你爹个头，你大爷的，草你全家全族祖宗十八代，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野蛮东西，活腻歪了敢来调戏老子，还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滚边去！”

软柿子变硬骨头，大英族措手不及，一时给骂懵了，挑头的雄性兽人嘴巴张开合上好半天才撂下一句狠话灰溜溜退场：

“认字算什么真本事，哼，翼炎族的，武斗场上走着瞧。”

宁淼比中指，“瞧就瞧，老子等着你们跪下叫爸爸！”

见识到宁淼犀利骂人的模样，那份生动明快似乎也感染了树蜥族首领，维雅从恍恍惚惚中醒过来，跟在宁淼身后，眼里多了一分沉静和坚决。

贫民区的集市很热闹，卖的东西五花八门，自从骂走大英族的人，宁淼一路清风霁月，再没人敢拦道，毕竟对雌性动手，等于自败名声，被捅到城主那，参加入籍考核的资格搞不好就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