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予安顺着他的动作抓过了笔,有些困惑地皱了皱眉。
江司南淡笑着,把速写板一起递给了她。
她带着困惑,看向了那块速写板。
下一眼,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这是……
几乎所有的关键词,都按照顺序,被用细线连接起来。连线之间,不同的线条和箭头,组合成了一副完整的思维导图!
乍看之下,似乎只是让凌乱的关键词排列有序。
一旦细看,景予安发现,整篇文献的框架,都被人重塑了!
好像从平面变成了立体,从二维变成了三维。自上而下,每一个要点,都按照逻辑顺序缓缓对接、组成了立体的框架!
所有框架,所有细节,都在他的笔下,一目了然,一清二楚!
他真的用他手中的笔,把这些‘信息’之间的‘关系’,全部画成了线!
看得见摸得着的线!
握在手心里的线!
景予安的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是她第二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这个男人带给她的震撼!
从一开始的魔术般的手术操作,到近乎是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的解决构思,再到现在教科书式的文献讲解,这一环一扣,一饮一啄,无一不彰显着这个男人天才式的才华!
这不仅仅需要深厚的学识积累,还需要冷静、细心、观察力,甚至是独具一格的想象力,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规避重重障碍,找到最近的那条通天大道!
若放在古代,这必是一位惊才绝艳的将星!
少年意气,策马疆场,细心胆大,谋略过人!
她再抬头时,江司南正端着那杯倒好的白开水,唇角带着云淡风轻又早有预料的笑意,冲着她遥遥举杯。
强!
太强了!
实在是太强了!
这才几分钟……?
居然就可以把我这差生的作业改成这样……??
简直是妙手回春…不对,脱胎换骨…
再投个胎也就这样了吧!!
“你是怎么做到的?”
江司南淡笑:“大学里,选修课学了门逻辑学。”
“简单的概念分类和重新组合罢了。”
景予安:……??
您这装逼的功力……?
您的学术涵养比起这个可差远了……
就在她以为,他会继续就这个话题发表某些“平头哥语录”的时候,江司南却收敛起了所有的玩笑表情,神色严肃地开口:“汤圆儿,说真的,有件事我希望你能牢牢记住。”
“我希望你能慢慢学会,把各种各样的信息,哪怕是偶尔听到的八卦新闻,都能够放到你的脑海里,陪着你一起思考。”
“或许你会觉得没有必要,我多此一举。”
“但是,我想认真地告诉你,这些东西,或许真的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帮上你的大忙。”
“这是眼界,它决定了你站在多高的位置上,以何种态度、何种眼光去理解这个世界。”
景予安怔忪了片刻,眼神复杂:“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江司南挑眉,“嗯?你觉得我在带坏你?”
“不是。”
景予安摇摇头,“只是,好像以前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讲过。”
“人家说到眼界,一般都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或者再让我背上一大堆的圣人语录……”
“从来没有人劝我去留心八卦新闻的。”
“我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么新鲜的说法。”
江司南揉了揉她松软的发丝,轻笑道:“安安,人不是一定只能读圣贤书的。每一种文字之下,都是一种截然不同的人生。”
“这人生并无高下优劣,只是有些你从未经历过。”
“所谓眼界,是指你目力所及,你能看到的范围。它能让你的人生舞台更加宽阔,而不是约束你高飞,成为束缚你的枷锁。”
他的声音很温柔,带着点虚幻的缥缈,视线平举,看向了她的眼睛。
他的眼神很真诚,透过他的眼睛,她好像真的能看到山河万里,九州大地,四时风景。
安安,我想培养你。
如果说原来,我还只是想成为能够保护你的人,那么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你值得更好的,来与你的胸怀相配。
景予安看着眼前褪去了一身尖刺,温润儒雅的男人,内心除了叹服还有困惑。
他简直就像是一团难解的谜,时而慵懒,时而尖锐,时而温润,时而张狂。
恶劣起来像个孩子,正经起来又有模有样。
学识丰富得让人赞叹,格局浩大得让人止不住向往,真诚起来人格魅力拉满,时不时的小脾气又让人忍不住敬而远之。
但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他讲这话,是在真心且认真地教她一些东西。
而且,几乎是常人难以企及的,格局和眼界。
珍贵,且受益终身。
景予安有些懵懵地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啊?”
江司南:!!
难道……
他的汤圆儿终于开窍了??!
他的眼神忽而一亮,散出了灼人的光,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心口挨了重重的一击。
“嘭”一声,炸出漫天的火树银花。
他低低浅笑,如初绽的桃花,又似泠泠淙淙的溪流,划过心上的静湖,激荡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因为……我把你当自己人啊。”
此言一出,景予安脸上混沌全消,恍然大悟。
她想起了周宝骐那句“进了咱课题组,大家都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感动之余,遂挺了挺海尔兄弟式的小胸脯,一脸郑重又严肃地,学着电视剧里兄弟熟稔打招呼的方式,在他肩头轻轻锤了一记。
“好!就冲你这句话,大家以后就是自己人了!”
江司南:……?
我怎么觉得……
好像有哪里不对……?
……
第二日,洪军办公室。
洪军放下手里的报告,推了推眼镜,看向了对面会客沙发上无精打采的江司南,有些奇怪地开口问道:“这次菌落的事情,你不是解决得很好吗?虽然损失了一批叶片,但是花体都保住了。怎么我看你脸色比没解决时还难看?”
江司南软趴趴地瘫在靠背上,一脸生无可恋:“没什么,只是突然知道了一件很难受的事情。”
洪军:……?
“你小子一向没心没肺,居然也有你难受的事情?”
江司南有气无力道:“是啊。”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一下挣起来:“老洪,你说,你要是有一天发现……你老婆一心只想和你做兄弟,你是个什么想法?”
洪军面不改色:“我和君珊本来就是兄弟。”
被秀了一脸的江司南:……
他继续软趴趴地趴回原位:“那算了……当我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