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之前,景予安觉得月见风荷是个雅致去处,那么今日,便可上升到“顶顶雅致”的范畴。
中间还是那座清爽的莲池,只不过看久了,总觉得哪里有不同。
待酒过三巡,结账离开时,才能发现自己的位置,竟较原来进来时,挪了个大圈儿。
沙发座底下,被人装了环形电梯,沿着整个大厅,四个小时转一圈。
叫人在不经意间,略了整片荷塘的风姿,酒过三巡,又能回到来时的门口,若是真的醉态百出,也不至叫厅里其他人看了笑话。
林茵茵点了一杯甜橙酒,度数不高。一杯下去,她舔了舔唇角,有些意犹未尽。
景予安想着之前“小芳”的乌龙,按住了她的手,“你不许再点了。”
林茵茵挑眉,“这酒和果汁一样,又不是上次的’深水炸弹‘,底下兑了烈性伏特加。”
“那也不行。”
“你跟着我出来玩,老是醉醺醺的回去,许延彬会对我有意见的。”
林茵茵虽有醉态,神智还算清醒,拍掉了她的手,斜睨一眼,“他敢?”
“整天和木头一样,上周去看个电影都不陪我,我难得出来陪陪我女朋友怎么了??!”
景予安安慰道:“他不是在创业么,忙起来,一时顾不上你也是有的。”
林茵茵瘪了瘪嘴,脸上罕见地流露出一抹委屈之色,“我也知道他忙啊,挣钱买房付首付。”
“他家里还有一个弟弟,父母工作又一般,身体也不好,没多少钱能贴补他出来在南京买房子。”
“更何况南京的房价还这么高……”
“我妈也劝我,找个门当户对的,两个人南京都有房,这样工作了以后大家都轻松。”
“其实我刚毕业那会儿,我妈就把城北那套小公寓转到了我名下,离d大也不远。”
“我曾经也想过要和木头一起搬进去,好歹省点房租,但是他这个人自尊心强得很,就算住进去了,心里肯定也不痛快,我索性就没提这事儿。”
林茵茵招来服务生,上了一杯果汁。景予安也加了杯柠檬水,静静地听她讲下去。
“我妈说我订婚之前,绝不能和他住一起,可是我真的放心不下他……那天晚上,他喝醉了酒,一个人坐在小区门口动也不动,还是保安拿他的手机给我打的电话……”
“我去的时候,他浑身滚烫,高烧还说胡话,我吓都要被他吓死了……送医院了才知道,胃出血……”
“医生说,再不好好养一养,就要演变成胃穿孔了。”
“那时我才知道,他去应酬,酒桌上他们拿项目为难他,让他空腹喝烧酒,生生就是这么喝出来的……”
林茵茵抿了一口果汁,只觉得入口一片全是酸涩。
“从那之后,他每次去应酬之前,我都要给他做一碗小米粥,逼着他喝下去才准走。”
“他忙起来经常会忘记吃药,我打电话提醒也没用。”
“半夜要是胃痛起来,连个送医院的人都没有。”
“你说,我怎么放心他一个人?”
她叹气,景予安也跟着叹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等他的公司好些了,走上了正轨,肯定会好起来的。”
林茵茵:“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瞒着我爸妈,陪他住进了那个小公寓。”
“地方很小,但现在日子也挺温馨的。”
她讲这话时,眉眼温软,带着淡淡的笑意,想来心底里想着的,是极温暖的事情。
景予安心口的石头,也落了地,唏嘘不已道:“想当年我们一个宿舍的时候,你可没少给我洗脑,说什么‘老娘要做新时代的撒切尔夫人,铁娘子,叫那帮男人通通臣服于我脚下’,结果呢,没半年,就被许延彬泡走了……”
林茵茵也想着那时年轻又肆意的自己,失笑:“老咯。”
“心头装了个人,还怎么飞得起来?”
“线在他手里,人跑不远的。”
景予安难得看见她这幅“贤妻良母”的神情,还略略震惊了几秒。
拼接式的红裙勾勒出了窈窕的身姿,精致的妆容在每一个角度看来都是潋滟风情,欲醉不醉的朦胧眼神波光流转,睡不醒卷之下,偶尔流露出的慵懒媚态更是牢牢地攫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这是个妖精。
美得近乎嚣张的妖精。
可如今这妖精,也要变成别人家的“贤妻良母”了。
景予安望了望天,略略有些感伤。
“真怀念以前大家在一起的日子。”
“那时候你和许延彬两个人在食堂,我们躲在你们后一桌听八卦……”
“像圣诞节,d大旁边的海底捞大家一个包厢,嗨到晚上十一二点,d大学生证还能打6.8折。”
“说起这个,好像就是那次圣诞节吧?我们吃完火锅回来,你被一个学长堵在楼下,手里捧了一束蟹爪兰……”
林茵茵也想起了那个憨憨,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我当时还懵着呢,哪有人表白捧着一束蟹爪兰来的??那憨货居然憋得满脸通红,告诉我说,耐冻……”
“哈哈哈哈哈哈……”
景予安也想起了那个憨憨的小个子,忍俊不禁。
“说真的,当时你也算校花级别的人物,我是真没想到,短短半年就被许延彬拿下了。”
林茵茵只是笑:“缘分来了,谁也没意识到。”
“等意识到了,那就什么都晚了。”
她看着眼前捧着一杯柠檬茶,眼神还懵懵懂懂的景予安,忍不住在心底里轻叹。
傻姑娘,我看你这次,怕也是要栽了。
……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礼服已经被工作人员申领了?”
“什么时候工作人员也要穿礼服了??”
楚岳赟脸色黑如锅底,一马当先,挺起小山似的身板,把徐熙媛护在身后。
徐熙媛看着面前神情倨傲的几个人,脸色也不好看,“刘学弟,能不能麻烦你解释一下,为什么我们院的礼服,被美院的人领走了??”
刘伟清是新上任的学生会副会长,分管社团活动的各项物资申报,和财务审核。
通常,大型文艺汇演的礼服,学校都有准备。而今天是各院汇演项目来他这里申报演出服的第一天,他特地换一身西装,梳着大背头,看着很是满面春风。
“对不住了,学姐,我们今年团委主席说了,汇演的形式要改成‘化妆舞会’。”
“校方要安排一批工作人员,换上礼服,到时候在舞台底下也有节目。”
“这不是正逢学校115周年校庆,要拍纪录片……学校就想着,把这个舞会的形式搞搞好,也算是我们宣传招生的一大特色,所以预先支了一批礼服走。”
“所以,这会儿礼服数目实在是捉襟见肘,只能先到先得了。”
这话堵得楚岳赟差点直接冲上去打人。
“什么叫先到先得??”
“往年不是……”
徐熙媛伸出手,拦下了他,对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又转过来,换上了个官方笑容,“那现在还有几件?请给我都拿出来,我要看一下。”
往前一步,凑到刘伟清跟前,眯了眯眼,指了指身后的长队,一字一句咬牙切齿:“这下,我们比起他们,也算是先到了,总不会一、件、也、领、不、到、吧?”
刘伟清讪讪赔笑:“那是、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