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了门，唐斯环着胸，神情淡漠。

“你昨晚是不是捞上来了一具尸体，我父亲认出他来了，他是北国的商人。”童和欢说完，发现唐斯一脸不在乎的表情，便低声道：“二哥，我是在想，这北国的商人，突然在华城死了，恐事有蹊跷。”

唐斯眸光一闪，对着童和欢道：“有什么蹊跷？生死有命，我不信还能说出个花来。”

童和欢叹道：“我总觉得这事不简单，所以提醒你离这些事情远一点。”

见童和欢言辞恳切，唐斯神情缓和。

“你们女孩子，就是爱多想，北国的商人溺水死了，许是他不小心脚滑了呢？”

童和欢摇头，对唐斯道：“堤岸的防护那么高，不可能脚滑，我猜想是不是黑龙会的人。”

闻言，唐斯沉声道：“你不要再说了，我自会小心便是，赶快回家。”

童和欢委屈巴巴地盯着唐斯，她好心来提醒唐斯，却遭唐斯这样冷漠的态度。

跺跺脚，童和欢转身跑开。

唐斯站在走廊出口，眼神深邃，随后敲响了小茉莉的门，柔声道：“小茉莉，我出去一下。”

话音刚落，小茉莉便打开了门。

唐斯眼里难得露出一分温柔，轻声道：“我放五两银子在蔡妈妈那里，今晚你不必再在楼下弹琴了，明日我再来。”

“二哥…”小茉莉瞧着面前高大挺拔的男人，心中感触颇多。

“傻瓜，我先走了。”唐斯不舍地从小茉莉身上移开视线，转身离开。

小茉莉垂眸，心知眼下不能成为唐斯的负担。其实她也在存钱，准备离开玉香巷，二哥这三年来，为自己付出的实在太多了。

唐斯一回到队里，队里便来了朝廷的人。

仵作检查了死者的身体，发现死者身上有多处淤青，尤其是死者的腹间，有刀痕。但仵作不敢开口，于是谎称道：

“死者是不小心落水的。在渡河附近，草地湿滑，他可能一脚踏空了。”

陪同北国商人来华城的人，不相信仵作的话，一定要亲自检查死者的尸体，但没走两步就被官府的人拦着。

官府的人劝道：“你们现在也知道北国和南国处于剑拔弩张的状况，所以不要做那根引火的索。”

黄衣商人摇头道：“我们从未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但突然造此横祸，就算引出再大的麻烦，我们一定要南国给我们个交待。”

紧接着，唐斯走了进来，准备接班。

但被北国的黄衣商人拉住，问道：“这个小伙子，你就是昨晚将我伙伴救下来的人吧，方才他们说，我伙伴是脚踏空了才死的，但我们不相信，他们又不让我们看。我们来南国做生意，讲究的就是诚信和团结，所以他死了，我们一定要个真相。小伙子，请你告诉我们，昨晚你救起他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唐斯瞧了仵作和官府的人一眼，见他们神情闪躲，便问道：“他们告诉你是那人自己跳下去的？”

黄衣商人点头。

只见仵作一直在给唐斯挤眉弄眼，唐斯便笑道：“其实我知道他死的原因。”

黄衣商人眼里闪着亮光。

官府的人一听，连忙拉过唐斯，伸出三根手指，悄声道：“瞒下这件事，给你五两银子。”

唐斯眼里闪过一抹狡黠的光，伸出五根手指，舌头抵着牙，淡笑道：“五倍！”

“五倍！！”

官府的人摇摇头，不肯做这个买卖。

唐斯意味深长地瞧了官府的人一眼，摩拳擦掌道：“那个北国来的人，其实昨晚我看见他的时候…”

“好好好！”官府的人拉过唐斯，决定妥协。

唐斯心想，离他赎小茉莉，又近了一步，便接着话茬道：“昨晚我看见他的时候，他确实是像自己滑下去的。”

黄衣商人和同行的人对视一眼，便摇头道：“我还是不相信，你得让我们亲眼看见我的伙伴才行。”

官府的人顿时变了脸色，凶神恶煞道：“都说了是脚滑滑下去的，你没听见啊，这个人水性极好，已经是三年的水上巡逻队的队长，他的话，你都不相信？我看你们就是想要找麻烦，从而引起北国和南国的战火是不是？”

唐斯走进内屋，换了衣服，眼神一片晦暗。

这个商人的死因，他本不确定，但今日见了官府的态度，便确定下来。

一定是黑龙会干的。

华城有个黑龙会，专收江上来往贸易商人的保护费。

许是黑龙会瞧上了这个商人，在挣扎间，黑龙会的人手下重了，便将垂死的商人扔进了河里。

他救上商人时，商人双手握着拳，表情惊恐，浑身伤痕累累。

官府的人怕得罪黑龙会，便谎骗商人的同伴，说是意外。

本来如果是个平民，官府的人便不会这么害怕这种事，但这是个北国商人，万一是起了心要闹，也有点麻烦。

最重要的是，都尉大人到访华城。

没人知道这位都尉大人的脾气，据说他是云公的学生，想来也应该同云公那般，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

所以真的处罚下来，还不知道是谁占上风。

师爷擦了擦头上的汗，祈祷着这个新官能够水一点。

唐斯换好衣服，走出屋里，大堂内的黄衣商人早已离开。

师爷对唐斯道：“今夜子时，渡河码头给你银两。”

“谢师爷！”唐斯毛巾一搭，哼着曲儿离开。

子时，唐斯支开队里的兄弟，独自来到码头。到了码头，看着周围漆黑一片，唐斯意识到不对劲，就算是要偷偷摸摸给银两，也不用来到这里后，空无一人。

不好！

唐斯转身准备离开，头上却一黑，像是有个袋子蒙住了自己。

紧接着，天旋地转，唐斯倒在地上，被人不停地拳打脚踢。

唐斯闷哼一声，忍着尖锐的痛意。

“臭小子，敢问我们要钱！给老子把嘴角紧紧闭住，不然那个商人就是你的下场。”

唐斯蒙护着头，喉间一阵腥甜。

原来…原来官府和黑龙会的人，相互勾结。

打了一个时辰后，黑龙会的人才啐了一口，大摇大摆地离去。

等到周围没有声音时，唐斯才从口袋里钻出来，咳了咳，忍着全身的疼痛，艰难地来到了宋歌住的小院子外。

宋歌听到声响，连忙披着被铺，睡眼朦胧地瞧着不远处的人。

待看清是唐斯后，宋歌连忙跑过去道：“你这是怎么了？”

“进去再说！”

听了故事的来龙去脉后，宋歌披着被铺，露出义愤填膺的表情。

这黑龙会就是华城的毒瘤，人人都想除之而后快，但无可奈何。

“唐斯，那你怎么办？要不要我们整回去？”宋歌看着昏暗的烛光，牙里直痒痒。

唐斯捶桌，自然要整回去，不然还以为他是好欺负的。

翌日，官府府衙外，黄衣商人带了十几人，在门外高喊着：“草民有冤，望大人明鉴！”

官府的人听了，连忙出动官兵，来到都尉府外。

顿时，双方陷入一阵混战。

不远处，唐斯环着胸，笑道：“官府的人怕都尉去查，我们自然要推波助澜一把。”

“那这个都尉知道华城复杂的环境后，还敢帮那商人查明真相吗？”宋歌也不清楚这个都尉有怎样的能耐。

虽说都尉是云公的徒弟，但始终不是云公。

不过，宋歌还是担心唐斯，黄衣商人竟然知道都尉大人到访，一定是有人泄露了消息。黑龙会和官府的人稍微一想，便知道是唐斯做的。

这时，都尉已经走出府外，皱着眉，眯着眼问道：“什么人在喊冤？”

“大人，这人是北国的商人，蛮横不讲理，我们会赶紧将他们赶走，免得叨扰了你老人家。”师爷说完，都尉便看向那个一直大声喊冤的商人。

“大人，确实有冤啊！”黄衣商人高声道。

“让他过来！”都尉命令道。

师爷一副为难的模样。

“怎么，我的话，不好使？”都尉问道。

师爷立即赔笑道：“好使，好使！”

“大人，我同我的伙伴从江上停靠华城，做的是丝绸和茶叶的生意，但前晚我的伙伴突然溺水死亡，我想要看我伙伴的尸体，但仵作和他一直不让我们看。”黄衣商人指着师爷，一脸愤恨。

而师爷则睁大了眼睛，摇摇头道：“冤枉啊，明明是你们不想看，又想要借此大作文章。”

“你胡说！”

都尉沉声道：“那人现在在哪里？”

师爷眸子一转，回道：“已经火化了。”

“你在骗人，根本没有火化！”黄衣商人瞪着师爷，咬牙切齿。

都尉盯着师爷，陷入深思，又道：“仵作在哪里？”

离府衙不远的杨柳岸下，代阿娇不由拍手道：“有好戏看了！师父，你要去看戏吗？”

“当然要去。”菩提子已经忍不住探着头瞧去。

师爷带着都尉来到停尸房，里面潮湿的气息让都尉不由得皱眉。

“大人，真的火化了。”尽管是隆冬，师爷额间却已布满了汗。

都尉挥袖，沉声道：“走开！”

仵作瞧了师爷一眼，又瞧了黄衣商人一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都尉示意师爷不要开口说话，又问道：“前晚死的那个商人在哪里？”

仵作抿着唇，偷偷瞧着师爷，但见师爷摇头，便忖度一番道：“已经火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