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母起床的第一件事，便是站在杂物房前的平地上，搜寻着信号，等到手机显示信号满格，这才心急如焚的拨通了弟弟的电话。

然，回应她的只有嘟嘟声。

“怎么回事，电话也打不通。”

外婆家地里位置比较特殊，信号很不好，每次打电话都要到杂物房这边，才能找到信号点，等会要是回到主屋那边，别说打电话了，就是接收信息都不可能。

任母连续拨了好几次，终于，在她要放弃的时候，电话通了，那边传来一阵男声，

“姐，我们在路上了，下午两点前应该能到。”

听筒里嗡嗡声比说话的声音还大，任母费了老大劲，在组合出他这句话说的是个什么意思。

“你们要赶紧呀！”

可，她这句话还没说完，那边的电话便断了。

任母无力的将手机握在手中，低头，看着黑漆漆的屏幕，无语极了，好像从始至终都是自己一个人在心急似的。

任母叹了口气。

算了，随他们吧！

等她返回主屋，看外婆眼巴巴的眼神时，她嘴角勉力扯起一抹淡笑，

“说是两点能赶到。”

听到这话，外婆这才松了口气。

年底，开车回家的人数不胜数，时间计算的如此紧，真不晓得他们怎么想的，任玉瑶低沉着眸子，在一旁没有做声。

有期盼总比没期盼好，只是希望舅舅、姨，往后不要后悔今天的决定。

午饭后，张老一直守在外公床边，说着一些鼓励的话，意思就是让他再坚持坚持，为了后代的安稳。

期间，还亲自给外公喂了一次参片水。

下午两点半，外婆一趟一趟的往外跑，嘴里不停的咕喃着，

“怎么还没回来。”

此时大家心里其实都很清楚，外公真的坚持不了多久了。

他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喉咙处的咕噜声也越来越大。

任玉瑶因为有叮嘱在前，便没有去房间，而是待在一墙之隔的堂屋。

虽说她没有进去，但里面的状态她都一清二楚。

她在等。

任玉瑶想看一看，一个人的信仰到底能强大到什么地步。

当挂钟敲响三点钟声时。

张老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外公床头，叹了口气，随后才缓缓开口道，

“老蔡呀！这一生你辛苦了，为了儿女，为了这个家，付出了自己所能付出的一切。”

他有些不敢看外公的眼，都是同行，有些话说起来真的很残忍。

不过张老也只停顿了一小会，咬了咬牙，闭着眼，语气带着无尽的哀伤，

“三点了，你儿子和小女儿还没回来，你”是等还是不等了呢？

最后几个字，他实在是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然而，就在他话落之时。

外公呼吸声迅速急促了起来，咕噜声震耳欲聋。

很显然，他不打算再等了。

这一刻，他的意识还是清醒的，外公毫不犹豫选择了他的信仰，在他心里，后代往后的发展，比这最后一面要来的重要得多。

任母跪在床边，哭声不止。

张老也恰时点燃了纸钱。

任玉瑶在这一刻，也站起了身，面对着房间，缓缓跪了下去。

就在她跪下的那一刻。

震聋欲耳的咕噜声，在她膝盖落地的瞬间，断下了所有节奏。

随之便是哭泣声，占据了整个主场。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张老话落的五分钟。

“快，快换寿衣”

仅存理智的张老，在一旁叮嘱道。

这个不能等，任母胡乱擦了一把眼泪鼻涕，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下午三点半。

突来的引擎声，吸引了任玉瑶的注意。

她往门口走了几步，直至走廊处，入眼便是，舅舅、姨等人慌乱的从车上下来，连走带跑的往屋里冲。

这个时候礼节什么的都显得很无力。

故此，任玉瑶也没有喊他们，他们也没有留余光给她。

“扑通”

随之传来的便是一同落地的跪地声以及哭泣声，

“爸，你为什么不等等我。”

舅舅哭的无法自已，跪在外公床前，不停的磕头。

外婆在一旁看的心疼不止，忙上前拉儿子和女儿。

她不怪他们，真的不怪他们，相信老蔡也一样，都知道他们忙。

任玉瑶在外头，看着眼前的红土绿树的山峰，叹了口气，低喃自语道，

“他何尝不想等啊！”

只是他更在意的是，子孙后代都能够平安顺遂，所以在知道他可以死的那一刻，他便安心的结束了这一生。

外公研究了一辈子风水学，连最后一步都是算着走的，让人不得不感叹他的意志力。

到了最后，还不忘为后人谋划，且不管到底是否有用。

这份心，这份爱，任玉瑶是没有体验过，任家也没有这么高贵的品质。

任申云在家得到消息时，一时半会还真没缓神过来，谁能想到任母仅仅回娘家两天，亲家公就去世了。

次日一早，他便带着任父，还有极为不乐意的任志枫，一起来到了外婆家。

家乡白事习俗非常繁琐，他们的到来，对于蔡家来说，简直是雪中送炭。

尤其是爷爷，他毛笔字写得特别出彩，最适合执笔写一些门联和封衣了，而能做这份事的人还真是百里挑一，很难找。

任玉瑶在这期间一直在帮忙烧茶水，偶尔任志枫也会在一旁帮忙提一下水。

这天下午，任志枫如往常一样帮她提了一桶水来，归来时神色间有几分欲言又止。

这一切，她都看在了眼里，不过，她没有吭声，也没有询问。

任玉瑶就如常一样，给洗好的杯子一点点放上茶叶，然后沏上刚刚煮沸的开水。

当她做好这一切时，任志枫这才吞吞吐吐的出声，

“姐，我想买手机，你可以给我点钱吗？”

闻言，任玉瑶盖茶叶罐的手停顿了一下，看向他的眼神带着几分探究，

“你不是才读初中吗？要手机做什么。”

她将茶叶罐放回原处，转过身看着他，等待着任志枫的回复。

对上姐姐眼神后，任志枫莫名有种被人看透的感觉，脸色瞬间苍白，恼羞成怒的冲着任玉瑶喊道，

“不给就算了，哼”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徒留下任玉瑶一脸懵逼的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