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公公扶着明宣帝来到偏殿，替他褪去外衣，只留下一条裤子。整个偏殿都是草药的味道，白白的蒸汽也弥漫开来，明宣帝从小就很讨厌这种味道，他还是忍住破门而出的冲动。

这个时候柳沐乐跟上官宏煜正在外面跟张太医说话“药没什么问题吧？”事关一国之主的安危还是要谨慎一些。

张太医也没有生气，他在宫中生活多年，这些事比谁都了解：“王爷、王妃放心！从一开始都是我亲自准备的，来的时候检查了好几遍没有问题。”

陛下的病一直是他跟王妃讨论的，所以一切他都要自己把关，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可不仅关乎到陛下的生命，也关乎到自己以及家人、太医院，锐王府的所有人，甚至是天下苍生，王妃给了他全部的信任，他怎可大意。

“有劳张太医了。”柳沐乐知道她也就是背靠锐王府才能得到太医院的信任，所有的方案虽然存在争议，但是最后大家还是选择相信。

“王妃客气了。”张冲满脸惭愧“是我等无能。才让王妃也跟着操劳。”他从陛下几岁时就开始负责陛下的病了，那么多年一点进展都没有，是陛下仁慈留了他一条老命，身为一个医者他感到很惭愧。

这个时候曹桂出来了“王爷、王妃，陛下已经准备妥当，你们可以进去了。”

柳沐乐和上官宏煜一起走进内殿，里面摆着一个很大的木桶，装着热气腾腾的药水，明宣帝已经坐进去了，常年生病他的皮肤是一种病态的白，身体也很瘦弱，平时穿着好几层的衣服倒是不怎么看得出，现在看起来真的很明显。

他被热气蒸得苍白的脸上，出现了不正常的红晕，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此刻正睁着他那双大大的眼睛看着走进来的人。

看着他脸上无所畏惧的眼神，柳沐乐有时候会想这个人他品尝过这世间的人情冷暖，也得到过无上的权利，可是这一切他都毫不在意的样子，那么这个世上他真有不舍的东西会是什么呢。

直到很久以后柳沐乐见过明宣帝的眼泪，她才知道，世界上真的有一种东西在人的心中高过一切，即使你始终无法理解。

“弟妹啊！”柳沐乐拿出金针包，打开，明宣帝突然开口“我可以有一个请求吗？”

“嗯？”正专心致志的柳沐乐回过神之后问道“什么请求？”他每次的请求都是不按常理出牌的。

果然听到明宣帝说“在我闭上眼睛之前，你可以叫我一声皇兄吗？”

柳沐乐真的好想一个白眼甩过去，别说得你像快要死了一样好吗，这是对我医术的极大侮辱，算了还是不要跟病人一般计较了。

柳沐乐拿出一根金针走近，“皇兄，你对我跟王爷有点信心好吗？”

愿望得到满足，明宣帝很开心，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来吧！我准备好了。”

明宣帝的表现，让本来有些不安的上官宏煜安定下来，拿出之前柳沐乐给他的药倒出来，捏在指尖，在柳沐乐点头之后喂到明宣帝的嘴里。

明宣帝吞下之后发现味道还不错，还没有出现什么不适，于是很安然的闭上眼睛，等待柳沐乐说的烈火焚烧的感觉的到来。

柳沐乐把金针依次插到几处大穴上，因为要保证明宣帝是清醒的，所以位于头部的所有穴位几乎都被柳沐乐用金针封住。

半刻钟之后，明宣帝的身体越来越红，甚至身体四周还出现了红光，汗水大滴大滴从脸颊滑落，表情也很痛苦。

上官宏煜担心的看了一眼柳沐乐，好像在询问她自己该怎么办。

柳沐乐表面还算淡定：“再等会儿，现在还不是时候。”

明宣帝的意志力确实很坚定，无论怎么艰苦，他都自己一个人坚持着。

直到一个时辰之后，药效达到了顶峰，可能是明宣帝的坚持也达到了巅峰，从脸上看已经看不出任何的神情了。

“是时候了。”柳沐乐的话音刚落，在一旁准备了许久的上官宏煜把双手抵在明宣帝的背上，把真气缓缓传入，他始终记得柳沐乐的话，并没有一次传入太多，但是足够明宣帝保持清醒。

大概一刻钟之后明宣帝又有了反应，甚至是比刚才更强烈，整个人开始焦躁不安，身上都开始有热气散发出来，神情也十分痛苦，上官宏煜都怀疑他下一刻就要忍受不了从桶里跳出来。

感觉到上官宏煜的走神，柳沐乐提醒道“不要分神，没事！”随后又拿出几根更长的金针，干净利落的扎在明宣帝的身上，随后明宣帝平静了些。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多时辰，明宣帝慢慢恢复了正常，倒是上官宏煜由于长时间的输出真气，脸色有些苍白，但是柳沐乐没叫停，他仍然在坚持。

半个时辰以后，柳沐乐示意上官宏煜停下，走到药桶旁，把明宣帝的左手从桶中拿出来，认真的把脉。

“怎么样？”上官宏煜很着急，因为明宣帝不知道什时候已经没有反应了，现在整个人闭着眼睛靠在桶内，没有一丝的生气。

柳沐乐却露出了笑容，那是化险为夷的庆幸以及意料之外的喜悦，“皇兄他没事，只是太累睡着了，具体情况得观察几个时辰才知道。”

柳沐乐没有明说，但是上官宏煜从她的神情中知道，应该是有所收获。

柳沐乐从药箱中拿出一瓶药递给上官宏煜，“你先服下一颗，在旁边休息一会儿，我叫人进来给皇兄梳洗一下。”接着朝殿外走去。

没一会儿曹公公就带着宫人进来给明宣帝收拾了，柳沐乐并没有再进去，而是跟在外面张冲聊治疗的结果。

听到柳沐乐的描述，张太医也很喜出望外。

柳沐乐还是保持着作为一个大夫的冷静和谨慎“具体情况还是要观察几个时辰才知道。”

张冲点头表示赞成，他也想快点确认陛下的情况。

这个时候已经缓过来的上官宏煜也出来了，对柳沐乐说“既然这样我们今日可能要宿在宫中，等会儿我们先回文华殿休息一会儿。”

柳沐乐连续几个时辰高度集中精神，现在也很累了。

柳沐乐觉得这样的安排再好不过了，于是点头同意，这还是他们成婚后第一次在宫中留宿，不过是在上官宏煜自己的宫殿。

等到明宣帝梳洗干净换上干净的衣物之后，张太医、柳沐乐以及上官宏煜才进入殿中，这么一会儿工夫，殿里已经收拾干净了，之前的大药桶也被撤下了，甚至连药味不仔细闻都闻不到了，柳沐乐内心感叹效率真快。

明宣帝躺在床上倒是睡得很安详，甚至连刚刚一系列的动作都没有把他吵醒，柳沐乐替他把过脉，现在脉象居然与正常人无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