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盘中星罗密布,变化无穷,红木桌上有两人的目光分别落在了白子和黑子,白子与黑子旗鼓相当,各占半壁江山。
敌方黑子咬着白子步步紧逼,白子虽处于被动但未处于劣势。
一旁候着的童子见惯这场景,他当然知道这局的结果,数年以来,都是他主人胜。
他手捻着白子,若有所思得看着对面明黄华服的男子:“圣上,最近棋艺精湛了不少。”
司徒瑞看着这棋盘的局势不语,执黑子落在白子四周誓要包围白子。
然,黑子严防死守,仍有不足,白子从缺口突出重围,黑子溃不成军,败。
“精湛了又如何,还不是国师胜了。”司徒瑞看着他面前这个紫袍男子,有些感概,“果然是离神意最近的人,这些年国师看着竟好似未曾老去。”
国师谦逊一笑:“哪里,臣又不是神仙,就是现在看着不显老,将来有一天也会白鬓满头。”
司徒瑞听闻,心底五味杂陈,现在的他登上了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位子,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但他依然逃不过生死,左右不来年华消逝,最后也是如普通人一般化为白骨,与土地相伴。
如此想来,他的内心涌动着一股强烈的不甘心,这些年他谋划着这个位子,好不容易登上,竟要如此死去,甚至要与贱民一样!
他摸着衣服,上等的丝绸滑腻得如玉一般,上面赫然绣着五爪,那是真龙天子才能享有的图案,如同龙一般,他,不同,他,是至高无上的皇帝。
司徒瑞想着,问:“国师可有永生的法子。”
国师闻之,凝视着皇帝暗涌波动的眼,懂了他熊熊燃烧的欲望,历朝不是没有皇帝有想过这个问题,秦始皇当年派徐福下海去蓬莱就是最好的例子。
“圣上可是想永生,圣上无需担心生死,你终有一天是要回到天上的,届时圣上自然会永生。”
帝王怕死,寻常人当然也怕,但生死哪里是人能说得清的,国师自知他所言甚假,但伴君如伴虎,皇帝爱听好话,他也只能说些好话哄骗。
“可是国师大人,朕就是想活得长久呢。”司徒瑞眼睛发亮,“朕听闻彭祖活了八百年,朕不贪心,朕五百年足矣。”
旁边的童子听着直冒冷汗,心道:“这不是活成老妖怪了嘛!”
国师大人淡定得笑着,回:“圣上,常言心诚则灵,只要圣上有心,天上会知道的,圣上可是天子,天听到,定会让圣上活得长久。”
司徒瑞听了,心底满意了些,他起了身,离开了。
国师看着司徒瑞离开,眼底冷了下来,这个阿斗,年纪大了,朝政无所作为,整天想一些白日梦,却越发蠢笨如猪。
他沉声道:“人找到了吗。”
童子恭敬得回道:“回尊上,豫州曾发现她的踪迹,但未寻到人。”
国师走到窗外看着北方的朱雀星象隐有越过青龙星象的势头,眉头紧皱,对着童子说:“山弥近日应该是要回了,回去准备人手,尽全力捕捉她。”
“是。”童子弓着身子,慢慢离去。
远在京城的徐灿给徐荧荧寄了些书,无非都是些记载着奇闻异事,徐荧荧喜欢看的。
徐看着书本里雪这个字,问“小河,你见过雪吗。”
扬州很少下雪,至少在扬州徐荧荧从未见过雪,而她记得她这一生就没离开过扬州。
“见过。”
徐荧荧有些好奇:“是什么样的。”
小河想了想,认真得回道:“如扬州的柳絮一般,漫天飞舞。”
徐莹莹总觉得她知道雪是什么样子的,她说:“是不是像棉花,像盐一般,它冰冷得飘落在手间,顷刻间就化了,化成了水。无论如何都无法用手留住。”
“是啊,小姐。”小河有些惊讶,比她描绘得还清晰,“小姐看过雪。”
“应该没看过。”徐荧荧有些困惑,“但我好像知道它是什么样的。”
“也许小姐梦到过吧。”
“雪,很美么?”
“很美,下雪时总有一种万籁俱寂的感觉。”
“不对。”徐荧荧总觉得她对雪有些抵触,“很冷。”
小河看着徐荧荧好似对雪很熟悉,回“这样说也没错,雪很冰的。”
寝殿内,沈贵妃替司徒瑞宽衣。
沈贵妃可谓得上皇帝身边最受宠的妃子,她蕙心兰质,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司徒瑞的想法。
沈贵妃看着司徒瑞面色凝重,忧虑得问:“圣上这是怎么了?”
司徒瑞回:“今日下棋国师又胜了我。”
沈贵妃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今日输了,圣上下回赢回去。”
司徒瑞沉默了片刻,说:“这些年朕就没赢过国师,这朕想得开,但国师如此明智,只怕朕被他玩弄与鼓掌之中也不知,今日朕与他说起永生之法,他说朕是真龙天子,自然会永生,朕想了想不能信服。”
沈贵妃不解:“圣上就是真龙天子,应当永生,如何不能不能信服。”
“国师支持朕登基,他的的确确是效忠于朕的。”司徒瑞叹气,“但朕总觉得哪里不对,这个世界应当只有神仙才能永生的吧,国师说得在理,但朕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些年朕总是心神不安,朕想朕不应该只信任国师一人,只有眼睛才能看得清虚实,有些东西只有自己真实拥有和看到的才能为朕所用,也许我该培养一些真正被朕控制的人。”
沈贵妃依旧不解,问:“既然国师可用为何还要如此。”
司徒瑞回想起前朝,这朝廷上的墙头草风势所向,摇摆不停,他看着沈贵妃:“人心总是会变的,你怎么知道国师他会不会一辈子支持朕,更何况国师是顺应天命的人,因为朕有青龙星象保佑,他才拥护我,如果朕没有青龙星象,他连看都不会看朕一眼,他这个人才是最大的变数。”
隔阂哪里是一言两语说得清道得明,司徒瑞心中已有裂痕,只怕与国师离了心。
沈贵妃发着冷汗,这些年享受恩宠的她早已忘了司徒瑞猜忌的本性,她越发想着自己,柔情似水得看着司徒瑞:“不管其他人如何,臣妾是一心念着陛下的,陛下可不能如此想臣妾。”
司徒瑞大笑:“爱妃多虑了,你可是朕最爱的女人,朕绝对不会这样想爱妃的。”
说着,二人相拥,红烛灭,纱帐落,一夜云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