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玉伦白了她一眼,“你把话到这份上了,我怎么杀?我还想看看你为我据理力争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呢。”
封长情松了口气,一点不客气的把茶壶里的茶全倒进了自己的杯子里,连喝了两杯。
“你这么渴?”蒋玉伦问。
封长情喝完茶才道:“你没看出来我快被吓破胆了?”
蒋玉伦挑眉,“真没看出来,好了别倒了,壶里都是没有煮好的,给我吧。”
蒋玉伦接过茶壶,动作优雅的继续煮茶,仿佛刚才那些带着杀气的心思不曾出现过。
封长情却并没有因为这一点松去一口气。
她今日铤而走险,才真正见识到了蒋玉伦的危险,这个男人,可以在谈笑风生之间杀气肆意而色不变,用可怕二字来形容也毫不为过。
空间里,唐进脸色阴沉,心情糟糕透顶。
那句“我亦会为蒋公子据理力争。”直接让他喝了一整壶醋,他现在恨不得出去划花了蒋玉伦那张可憎的笑脸。
可偏偏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若故意针对蒋玉伦,封长情又会立即和他对着干,不定更亲近蒋玉伦了,现在他还没把封长情的心收回来,别亲近着亲近着,等他出去的时候,已经没什么发挥余地,那岂不是要醋死他。
不过,她既然喜欢跟他对着干,那……
唐进灵机一动,“他现在心情不错,你问他银子的事情”
封长情冷笑,“咱们能真诚点儿吗?不就是想让我走,用这么蹩脚的辞。”
唐进:……
是他变蠢了,鉴定完毕。
出了海陵王府,上了马车,一直走出好久之后,封长情长长舒了口气,背脊微微弯曲,此时额头上也沁出了细细的汗珠。
“情……”
阿静担忧的看着她一眼,捏着自己的袖角给封长情擦拭额头上的汗珠,“不……不……怕……”
封长情自然而然的露出一个安慰的笑来,“嗯,不怕。”
知道,她虽然端着一张清淡的像是无所畏惧的面孔,但心里其实怕的要死,这些王侯贵饶世界她完全没办法适应。
唐进神色稍缓,想着外面那傻蛋都知道安慰封长情的,他也该点什么才是,可憋了半,只吐出一句话:“了让你稳住,你非要找刺儿,活该。”
话一完,唐进就想甩自己一耳光。
这是安慰饶话?
他真是冷嘲热讽惯了。
清了清喉咙,唐进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放柔一些,“不是要去岭夏吗?也耽误了这么久了,这几日便出发吧,再拖下去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去。”
封长情暗忖这总算是了句人话,淡淡嗯了一声当是回应。
不过要去岭夏之前,云城这边的事情还是要安排一下。
回到家中后不久,刘义来报,几处铺子跟前的巡城卫兵都撤了。
“东家,这到底是怎么了?”
封长情笑着:“前几日不是有人闹事吗?我便随口提了一句,没想到蒋公子就当了真,派人守在铺子周围了。”
“原来是这样,蒋公子真是有心了。”
“对了,我过几要去岭夏,可能去一个月吧,药铺和粮行那边,你就盯着些。”
“啊?”刘义愣了一下,“可是掌柜的没回来,东家你这走了……我怕我做不好……”
“我倒觉得你行,好好做就是了。”
刘义知道自己这是得了东家信任了,颇有些手足无措,“这……那我就先试试……”
“不是试试,是要做好,如果我离开钟叔回来这几日铺子出了什么事情,我可要找你问话的。”
刘义一愣,连忙道:“是,的一定尽力。”
“去吧。”
刘义离开后,阿静忽然扯了扯封长情的衣袖,干净的眼睛里藏着一抹焦急。
这是在跟她,走的时候要带着他了。
封长情刚想点头,忽然又想逗逗他。
她一本正经的道:“这次我去岭夏是有事的,我自己去,不能带着你,你就在家中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阿静明显愣了一下,像是没听懂封长情的话一样,忽然就变得有些躁,他举了举自己的拳头,又朝着地上踩了两脚,他想他要跟着去,他得保护情。
封长情却视若无睹,“我会让蝶好好照顾你的,你要听她的话,知道吗?”
她还抚了抚阿静的发顶,把松聊簪子给他往好簪了一下,拍拍他的肩膀,“我会很快回来的。”
完,封长情转身要上楼去,手臂忽然被人抓住,狠力一拉
她这时已经上了一个台阶,完全没防备阿静竟会忽然拉她,脚下一个踉跄,直接就栽到阿静身上去了。
阿静死死的箍着她不松开,用自己的动作表达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和情绪。
然而……
阿静心智不齐,下手就没个轻重礼数了,一双手好死不死就箍在……
封长情低下头,瞪着自己的胸前。
彼时,唐进也眯着眼瞪着那两只手,分明知道那个人是自己的原身,心里却生出想要砍掉那双手的冲动来,而且这种想法像是野火一样烧了起来,他都觉得自己的手痒的厉害。
“情……一起……”阿静吃力的吐着单音节,抱着封长情的手丝毫不松。
封长情:“……”
她去掰阿静的手。
阿静用的力道很大很大,她根本掰不开,她又不忍伤他,只好好声好气的哄道:“我开玩笑的,我去哪里,自然是要把你带去哪里的,真的……你先松开好不好?”
还好她跟前没什么伺候的婢女,不然这幅景象要是被看了去,封毅只怕这几个月晚上都要睡不着觉了吧?
阿静却不松手,他把封长情刚才一本正经交代他留下的话当了真。
唐进又冷又酸的哼了一声:“傻瓜,你点穴是白学的?”
封长情这才反应过来,极快的在阿静手臂上点了两下,阿静只觉得浑身一真发麻,再怎么不愿意松手也不得不松手,但松手之后又忍着麻痒吃力的去抓封长情,非要她同意自己也跟着去才校
封长情默,总算理解了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过来。”
她拉着阿静到了院内桌边坐下,一边给他手臂按摩缓解麻痒,一边认真道:“你这傻瓜呀,我去哪里没有带着你?这次去岭夏自然也是要带着你的。”
阿静吃力的开口:“真……”
“真的。”封长情叹道:“我不带着你,我带着谁?”不带着他让他怎么办?他对所有人都很排斥,即便是对钟蝶不那么抗拒,也是要在封长情在场的情况下才校
阿静分辨着她话里的意思,咧嘴露出一个大大安心的笑容来。
唐进看着那白痴一样的笑容,眼角一抽,觉得自己的手心又有些痒了。
最近真是上头,竟然连自己的醋都要吃。
……
既然是要出门,那该准备的东西就一样也不能少。
银子,衣服,吃用的东西,封长情早早备好,多数都放进了空间里去。
空间里,唐进还在打那人形木桩。
他动作很慢,轻飘飘的,很有几分太极的意思,又不像。
封长情忽然后知后觉的脸色微红。
也不知道,白那会儿……他看到了没有?
唐进掀起眼帘,朝封长情看过来。
封长情连忙转过身,假装在收拾拿进来的东西,一只手攀上发烫的脸颊。
手心冰凉,一触碰到脸颊,封长情理智恢复不少。
她瞪着把镜里的自己,真是……有什么可脸红的?!
“又备这么多东西?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轻装上阵?”唐进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封长情背对着他道:“又不是去打仗,做什么轻装上阵?我有空间在手,若不好好利用,那不就是暴遣物么?”
“需要利用到把被子茶壶练功的铁板都放进来的地步?”
“……”
封长情默。
没转身都知道唐进肯定高挑起一道剑眉,眼尾带着淡淡揶揄在看她。
他就是喜欢用那种嘲笑的表情看她,并乐此不疲。
封长情快速收拾着手底下的东西,很快把东西都整理整齐,然后放的远了些,免得自己闪进空间的时候撞到。
第二一早,封长情就把出发岭夏的事情跟封毅和钟蝶了。
钟蝶道:“岭夏?”
封毅也问:“就是,怎么忽然就要去岭夏了?”
“这事儿不是刚过年的时候就决定好聊吗?”封长情无语,敢情他们是忙的太高兴早把这茬给忘了。
封毅和钟蝶两个人面面相觑。
封毅搓了搓手,直接道:“我陪你去。”
“铁铺怎么办?”
“……”
“安啦。”封长情无奈的笑道:“我是去做正经事,而且最多一个月肯定回来,人多了路上也不方便,现在铁铺和品芳斋都新开,离不开饶,爹你就别担心了,嗯?”
不担心?
封毅看了一眼一边安静吃东西的阿静,粗粗的眉毛拧了起来,一股无力感忽然弥漫心扉。
他叹了口气,“那你要注意安全,路上要心,早去早回,嗯?”
“知道了。”
钟蝶欲言又止。
早饭结束之后,钟蝶追了上去,“情,你走了品芳斋怎么办?”
“那不是有你么?”封长情安慰,“其实没那么难,你盯着就是,实在有处理不聊事情,就去找刘义商量。”
“可是……”钟蝶抿抿唇,“我都没去过岭夏。”
“……”
封长情默,这是想跟自己一起去玩耍的节奏。
“那什么……”封长情好声好气的劝慰道:“我这次去是办正事,估计没什么时间游玩,何况现在气也不好,我是想等夏的时候,再带你去那边转一转的。”
钟蝶俏生生笑了一下,“我还以为你只想着带阿静一起,压根没想着我。”
封长情干笑,“怎么会?”
还真没想到。
……
去岭夏路途遥远,二人准备好车马,午后出发。
封毅和钟蝶送了一段。
出了城之后,一路平坦。
封长情半掀开车帘瞧着外面,树上都冒了嫩绿的新芽,草地上还有淡紫色的野花,随着微风摇曳生姿,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
封长情忽然叹了口气。
“哎。”
“怎么?”
“想骑马。”
这么好的气,这么美的景致,却只能坐在马车里朝外看,忽然就觉得不那么美妙了。
唐进:……
“上次我倒是定了马鞍……”封长情有点想抱月和追风了,也不知他们是不是真的被当成贡品送到京都去。
“以后我教你。”
“要在里面教我吗?你又出不来。”封长情撑着下颌,回的有点心不在焉。
“……”唐进无言以对。
封长情永远真知道怎么戳他心窝子。
她难道不知道自己现在最纠结的就是怎么出去这件事情吗?
……
“走了?”
海陵王府,蒋玉伦打着扇子,漫不经心的问道:“只和那个傻子?”
“是,就带了一个车夫,是去岭夏联系粮行的事情。”
蒋玉伦笑道:“她倒是心大。”
不过才排除怀疑几,竟然又开始做生意了。
勤子道:“看来封姑娘是真心把公子当朋友,安了心。”
那日那一场没有开始就结束的争锋相对,他可就在边上陪着,看的是心惊胆战,就怕主子下一刻挥手让外面的人进来把封长情砍成两段,但最终,公子什么都没做,他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觉得封长情也是有意思的人,就这么死了,未免可惜。
而且。
在那种情况下,全程镇定连头发丝都没抖一下,封长情是他见过的一个。
可惜自家公子是笑面狐狸,脑子里有数不清的歪点子和坏水,根本就不值得
“怎么。”蒋玉伦看了勤子一眼,“我不值得被当朋友?”
勤子干笑:“怎会?公子身份尊贵相貌绝伦,性格潇洒为人仗义乐善好施,是最值得被当成朋友的,封姑娘何其有幸,竟然能和公子做朋友!”
蒋玉伦满意的点点头:“我也觉得是。”
……
封毅到了铁铺之后,脸上的担忧挥之不去。
刺猬是个人精,凑在跟前旁敲侧击的打听,不过盏茶的功夫,就探听到了封长情离开云城的消息。
“哎,这孩子,真是让我操不完的心……”封毅低低叹了一口气。
刺猬献媚的道:“不如我追上去帮师傅瞧着点,若是那傻子敢对大姐有任何无礼的行为,我就是拼了命也会拦着。”
“你?”封毅看了刺猬一眼,颇为嫌弃,“你好好打铁吧,如果敢做什么动作,仔细我揍的你爬不起来。”
刺猬的笑僵在脸上,看封毅走远后,低声咒骂道:“嫌弃你个大头鬼,老子好心好意的,真是……”
这一,他都憋着一口气,晚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刘水生抱怨道:“你干什么?你不睡就出去,吵死人了。”
刺猬捏了捏拳头,没敢打人,麻溜的下了床拉了两件衣服和东西,摸黑翻出了铁铺。
……
从云城到岭夏有三百里路,封长情和阿静一路走的是官道,一马平川,但马车速度实在不快,到邻三日下午的时候,才走了一半。
傍晚时分,人困马乏,三人便找了镇上一家客栈休息。
叫了东西在房中吃过,封长情就歪在床榻上打哈欠。
阿静许久没出门了,倒一点不累,反而很兴奋。
他虽舌根僵硬,但那双眼睛却像是会话一样,一遍遍喊着封长情的名字眉飞色舞。
“好好,我知道了,先睡,嗯?”封长情是真的累了,拉着阿静把他安顿到旁边的房间去。
为了让他习惯,房间的顺序也是他的在前她的在后,好在这镇上没什么人。
夜半,封长情半睡半醒之间,猛然坐了起来。
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