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翊带着夏衡和白潇重新从西暖阁走了出来，然后回头看着白潇说：“丫头你去院子拿你的东西吧，再跟你认识的人告个别，过会儿我让夏衡去找你。”

白潇侧头看了眼夏衡，然后对陈翊说：“好，那奴婢这就先走了。”

陈翊笑了笑点了下头，看着白潇走了以后回头朝夏衡说：“你跟我过来一下，我有话要跟你说。”

夏衡收回看着白潇的视线应了一声，跟着陈翊朝另一边走了。

白潇在房间里最后一遍清点自己的东西，掰着指头算了算该拿的确实都拿了，点了点头，然后回头看向了窗边的那盆水仙花。这会儿水仙花休眠了，叶子已经枯萎了，只剩下光秃秃的花盆。白潇看着花盆叹了口气，走过去伸手拨了拨露出来的尖尖。可惜带不走它，只能送回花房了。

白潇这边正盯着花，突然听到门口有人敲了敲门问：“白姐姐在吗？”

白潇听出来这是清幽的声音，笑了笑答道：“我在呢，你进来吧。”

门被人轻轻地推开，露出了清幽带笑的脸，“姐姐谢过恩了？”

“谢过了，过会儿就要走了。”

清幽瘪了瘪嘴走进来反手关上了门，然后拉住了白潇的手，跟她一起坐在桌子边的凳子上，说：“姐姐这就要走了，我还有些舍不得。”

白潇笑了笑说：“日后有机会还是能见到的。”

清幽点了点头，从自己的袖子里拿出来一个绣的小小的兔子递给了白潇，说道：“呐，这个是给姐姐的。清薇给的，她让我送过来。姐姐要是想收就收下，不想收就随便放哪儿好了。”

白潇接过来看着那个绣的颇为可爱的兔子，然后又问清幽：“她说什么了吗？”

清幽脸色变了一下，然后气呼呼地说：“也没什么，就是说这么些年跟姐姐相处，多谢姐姐照顾。还有什么就是，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我即便是后悔也没有办法了，还希望姐姐跟厂公好好相处，愿姐姐日后可以过的美满顺遂。”

白潇看着清幽夸张地学着清薇说话笑了笑，清幽接着说：“既然美满顺遂的话，那当时你怎么不去找厂公做对食，好让他带你出宫呢，还麻烦你想了这么个损人的招。”

白潇听她这么说愣了愣，然后问她：“你知道了？”

“嗯。姐姐当时没要苏荷香我是知道的，后来听宁喜说姐姐因为香囊里放了苏荷香被罚了，虽说厂公顶了罪，可事实我也是清楚的，想来姐姐的香囊是被人动了手脚。再后来姐姐跟清薇就不怎么说话了，我想着姐姐总不会无缘无故跟人发脾气到这么久都不理，应该是因为苏荷香了。然后我又听宁喜说清薇最近在和管明年放归的公公联系，我猜了猜也就知道事情的原委了。”

清幽说到这儿冲着白潇骄傲地说：“怎么样，我聪明吧。”

白潇看着她一副求表扬的样子揉了揉她的头说：“聪明，你最聪明了。她初衷是为了回家，倒不是别的什么，你日后跟她相处也不必太针对人家。不过要小心一些，难免她会因为别的什么原因算计你。”

“我知道的。”

白潇随手把那只兔子塞进了自己的包袱，看着清幽犹豫了一下，问道：“你难道就不想出宫吗？”

清幽摇了摇头说：“我？我不想出去。”

“为什么？“

“姐姐和清薇想出宫，都是因为宫外还有自己惦记的亲人，可我没有。我娘去的早，我爹又娶了别的人，我还没进宫的时候他就不在意我了，更何况我这么些年都不在，何必去人家家里插一脚呢。虽说宫里的规矩多，可我现在待在御前，也算有点儿脸面，老祖宗向来脾气好，我只要伺候好皇上就不愁日子不好过。要是实在无聊的话，也可以学她们找个对食，平常也能说说话。我挺好的，倒是姐姐你……“

白潇看清幽欲言又止的样子，笑了笑说：“我也挺好的啊，提前出宫也能照顾照顾我娘，没什么好担心的。“

清幽接着说：“倒也不是这个。姐姐原本出宫是可以回家的，可现在是被厂公接出去的，也就只能去厂公那儿了吧。虽说厂公明面上看着性子还好，但背地是什么样子我们也不知道。我听说厂公之前是在辽东打过仗的，打仗的人脾气大多都不好，更何况他还是管东厂刑狱的，那万一他生起气来打人怎么办？姐姐在宫外，老祖宗即便是想护也护不着，跟前又没有自己的人，要是让人欺负了都没有人知道。”

白潇听清幽这么说，又想起了宫里前段时间说厂公严刑逼供，把人逼死了的传言，顿时也有些害怕，嘴上却结结巴巴地反驳道：“不，不能吧？以厂公的情况，就算是去辽东，顶多也只是监军，脾气，应该不会太差吧？”

“人心隔肚皮。总之姐姐还是小心些好，要有戒备心。”

“好，我知道。”

清幽看着白潇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安慰道：“我自然是希望姐姐出宫以后可以过的好的，只是有些担心所以说严重了些，或许厂公没有那么糟的。再加上有老祖宗在，厂公不管怎么样还是在老祖宗手底下的，行事总是要考虑老祖宗的，应当不会太过分，姐姐不用这么担心，要照顾好自己啊。”

白潇笑了笑说：“好，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啊。谢谢你。”

“没什么。”

这边刚说完话，门口又有人敲了敲门，然后传来了宁喜的声音：“白姐姐收拾好了吗？老祖宗让我过来叫姐姐出去。”

白潇听到宁喜来催了，连忙站了起来朝门外答道：“收拾好了，我这就来。“

清幽也随着白潇站了起来，把桌子上放着的包袱递给了她，门口宁喜推门走了进来，朝着白潇笑着说：“我帮姐姐拿东西吧。“

白潇提着自己的包袱摇摇头冲他说：“没关系的，我拿的东西不多。“

宁喜从袖子里拿出来一个小泥人，递给白潇接着说：“这些年宁喜多谢姐姐照顾了，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姐姐，希望姐姐日后看到这个小泥人还能想起来宁喜。“

白潇伸手接过来那个憨态可掬的小泥人，看着宁喜笑了笑说：“不会忘的。这些年也谢谢你的照顾啊。“

宁喜笑着挠了挠头没再说话，清幽伸手抱了抱白潇，在她耳边说：“我昨天给的平安符，姐姐要收好啊，我听说那个寺庙的平安符可灵了。愿姐姐日后平安顺遂。”

白潇听着清幽这会儿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一时间也有些难受，眼睛里也泛起了一些泪花。白潇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微微笑了笑说：“好，我一定会收好的。也愿你日后平安顺遂。”

“嗯。”

清幽缓了缓情绪，然后松开了手，说道：“好了，白姐姐快出去吧，别让老祖宗等久了。”

“好。”

说完白潇和宁喜清幽一并又出去了，房间的门又被关了起来，只剩下了一绺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显得房间更加安静了。

白潇出来的时候，陈翊正侧头和夏衡说着话，听到门口的动静陈翊抬起了头，冲着白潇笑道：“收拾好了？”

“都好了。“

“那行吧，那你们就趁早走吧，路上小心些。“

白潇往前走了几步走到了陈翊面前，正要跟陈翊说话，夏衡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我拿吧。“

白潇还没反应过来，手上的包袱已经被夏衡拿走了，愣了愣说道：“多谢厂公。”

“没事儿。”

夏衡接过包袱，抬头瞅了一眼白潇身后跟着的宁喜，然后又瞥了一眼白潇手里拿着的小泥人，瘪了下嘴没说话。

那边陈翊看见夏衡接过了包袱叹了口气，然后拉着白潇的手说：“往后出了宫，要照顾好自己。以后要是想见我了，就跟夏衡说，我出来看你。放心，我警告过他了，他不敢欺负你。“

陈翊说着一边看了眼旁边的夏衡，白潇也随着陈翊的视线看了过去，夏衡见状笑了笑点了下头。白潇看着他的样子也笑了笑，然后转头对陈翊说：“老祖宗日后也要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走吧，老祖宗就不送你去宫门了，你跟着夏衡走吧。“

“好，老祖宗也回去吧。“

陈翊松开了白潇的手，夏衡朝陈翊说：“老祖宗放心吧，刚才说的话我都记着，我会照顾好她的。“

陈翊点了点头，白潇跟着夏衡走了。白潇走在夏衡身边，两个人都没再说话。等到快要绕过这段宫道的时候，白潇回头看了一眼，顺着阳光隐隐约约能看到门口那儿还站着人。很快绕过了那个拐角，便是连模糊的身影也看不到了。白潇回过了头，想起了陈翊刚才讲的那段故事，眼泪不经意间又流了下来，连忙低头掩饰了一下。

可惜，又要让老祖宗看着别人的背影离开了。

白潇轻轻地吸了下鼻子，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手帕。白潇顺着手帕看过去，夏衡侧头看着她说：“擦擦吧。“

白潇犹豫了一下伸手接了过来擦了下眼泪，夏衡接着说：“你若是想见老祖宗的话，我可以带你进来，或者是帮你给老祖宗传话。你不用担心，等出了宫，除了要麻烦你暂时住在夏宅，其他的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不会欺负人的。“

白潇听到夏衡这么说笑了笑，说：“好，日后要麻烦厂公照顾了。“

“没关系。“

白潇擦好了眼泪，把手帕和小泥人一并放回了袖袋里。这会儿宫道上没什么人，只有夏衡跟白潇走在一起。阳光跨过宫墙，在另一边的墙上映出了金色的光影，光影中，又有一道侧影移动着。仔细看着，那侧影时不时会分成两道，然后又很快融合在一起，像是中间有一条绳子连着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