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章、孤身相思苦(一)(1 / 1)安俆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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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下所念所想多回,庄禹只需极力和缓了番心绪,这便真个没了激越,没了愤然,苦涩也罢,他就此沉沉睡下了。

浓秋稠岚,若同长夜未消,这昼间竟混沌难辨方向,篱院近在眼前亦如缥缈暗影。他不知此刻何时,昏昏沉沉,许是着了些寒凉全身哆嗦不定。

昨个一宿可是睡在了茅屋之外,夜寒霜结他只裹着破衣烂衫和着衰草枯叶寐下的。此刻醒来才觉着头重脚轻,定然着了凉气令人不适。

再有壮健的体魄,凉寒染恙这会也全身无力,且身子滚烫,他自个也猜出必定发烧了。蹒跚挪步,他设法回到茅屋之中,再不能留在这寒澈的天地之间。举步维艰,不曾想只在篱院里便厥倒。

……

喷香入鼻,兀地醒来。待觉饥雷难捱,起来身子,下了床榻。

奇了,就算高烧厥倒,他依然记得自个是在篱院之中啊!可,此时他分明是在床榻之上,且被褥覆身。难不成自个睡梦之中回的茅屋。

也不对呀,分明自个茅屋与此处不同,且都是茅草为床,破衣为被的,这怎的就平白无故多了被褥呢?

哎呀!并非自个的茅屋,乃是别个人家。

“这位大哥你醒了?”一农妇忽地开口说话。

庄禹一个震颤,侧颜,但见这农妇面色黝黑,体态微腴,粗布棉衣,憨笑连连。

“我…我这是在何处?”庄禹不解,遂相问。

那农妇回道:“这位大哥莫怕,我家夫君见你晕厥,遂将你带回家中,请了郎中替你医治,如今醒了就请出屋说话,我去唤我夫君来。”

半解不解,还欲相问,那农妇憨憨一笑,旋即转身便走。须臾,但见农妇与一农人男子一道赶回。

面上噙笑,那农人男子粗眉阔脸,虎背熊腰,面上却一片和祥,眨了眨双睑,眸光定定瞧着蓬头垢面的庄禹。

倒是庄禹急于问明缘由,遂他抱拳折腰一个施礼,而后抬首。“谢过这位兄台救命之恩,在下昏昏沉沉,此刻亦不知身在何处?”

那农人男子倒也爽利,一把就拉着庄禹的胳膊拽去八仙桌处的长板凳上落座。“哎呀!这位大哥无需慌张,我乃坝沿村猎夫迟虎,这是我媳妇唐氏。”一壁说话,农人男子一壁坐在庄禹身旁。“三日前,我与同村的把兄弟庾胜去山上猎獐子,恰巧便发现你在那篱院厥倒,怎的唤你都不醒。于是,我兄弟二人就轮替将你背回我家。”

随即颌首,庄禹眸光下瞰地面。“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媳妇,你赶紧去备些饭菜,茶水来,想这位大哥三日滴米未进,必然饿了。”

那唐氏连忙应声,旋即起身便去庖屋。

“还不知这位大哥姓何名谁呢?”迟虎追问。

但见这位猎夫老实巴交,凭庄禹行走江湖的锐目绝必不会猜错。是故,他抬首,舔了舔唇角,三日来的无水无米入腹,真个饥肠咕咕啊!而后,淡然一笑。“在下…在下姓庄名显。”

“果然是龙山下来的英雄?”突兀,迟虎竟个欢呼雀跃。“都道是我没猜错!想你独个隐居山林,且破衫褴褛,若非逃荒便是犯了事的人。我那兄弟庾胜还不敢断定呢!待会…待会我便找他去,瞧他服输不服输?哈哈哈!”

庄禹被迟虎这般说话悚的心中多了戒惧。他的确是龙山下来的人,且对官府而言也是犯了事的人。这猎夫若另有图谋,他必定毫不留情将他们全数杀绝。

“早就听闻庄寨主大名,不想今日竟能一睹您的风采,果然英雄气概不减,哪怕是落难之时都神态端正,一股魁首之姿。”说话间,迟虎似乎心下感喟,双眸竟个噙泪。“想我这等粗鄙俗人,只会行猎为生,与庄寨主豪情万丈、心系四乡八邻的庶民百姓相较,我竟如蝼蚁苟且偷生活在世间。庄寨主,庄英雄,请受迟虎一拜。”

“使不得,使不得,迟兄无需如此。”庄禹立时起身便扶,心下担忧减持七八成。他该猜到,自己打家劫舍后将达官贵人那抢夺来的钱财分给四乡八邻的义举必然传开了。这猎夫---迟虎不过从旁人那听闻过他庄禹的威名罢了。

噙笑含泪,未敢想迟虎见着他庄禹会如此动容。甚好,甚好!自个为穷困黎民所做善举总算得以回报,自个落难之时将有庇护之所了。

虽曾在山壑之时发誓不会轻易离开,直到找出嵇浒的下落。然,如今事态有变,唯有顺其自然,有猎夫夫妻帮衬,这般也不再孑然孤苦了。

还以和煦一笑,庄禹又言:“迟兄知我何人,可记住万万不能走漏半点风声,若然被有心人听去,报了官府,我这哪还有活路啊?”

“放心,庄寨主吩咐,我迟虎就算被人刀架脖颈也绝不透露半点您的行踪的。”话毕,迟虎垂眸略思忖补言道:“不过我那兄弟庾胜绝必可信,告知他并无不妥。”

既有征问之意,这迟虎便盯着庄禹等他示下。

素未谋面,庄禹并不知那庾胜如何脾性,可否相信,他必然不好立时应承,心下拟度一番启口道:“姑且不必节外生枝,容日后再说吧!”

先是一震,那迟虎随即面上窘色必显。“好!姑且就不说您的真实身份,且告诉他您乃龙山下来的英雄可否?”

庄禹颌首,总算是应承了。蓦地,庄禹面色一拧,立时问话:“迟兄,背我来时可见着我茅屋之中的兵器,是否也一道带来此处了?”

迟虎皱起眉额,启开嘴巴,吞吐说话:“倒…倒是去了茅屋一趟,可…可我兄弟二人并未瞧见任何兵器呀?”

兴许二人匆忙将他背回,竟个没细细瞧瞧那茅屋之中可有遗落的贵重物什。总之,也不该怪责人家,毕竟头回阴霾之中误撞去了茅屋,怎料到茅屋之中还藏有兵器呢?

“罢了,就暂且留在那吧!容日后我需得用时再去取出。”庄禹说罢朝迟虎一笑。“迟兄,我如今落难至此,身上亦无甚宝贝,你夫妇二人留我、助我,想我却无法好生报答你们…”

不待庄禹说完,迟虎赶紧插言:“严重了,我夫妇也没甚能为庄英雄可做的,只要您不嫌蓬荜简陋,屈尊想待多久也可。”

他又颌首,对迟虎的憨直心下安慰,好在自个行侠仗义,为着百姓多多善举,如今还能令迟虎视他作英雄而敬佩。

话说善有善报,可惜兰儿却没法躲过那一劫陪他来此避难。

思绪溯回,还记得那个雨夜,嵇浒带领军兵悄然攻入龙山,鏖战一程,那历来疏于设防的龙山便轻易被军兵攻克了。随之,他---庄禹右手紧握周兰儿柔如无骨的柔荑便赶紧从后山奔突逃出。本欲避开军兵的围困,企图乘龙山寨独有的游玩画舫沿水路逃去,却难料那嵇浒布防周密,滴水不漏。虽然,庄禹与周兰儿夫妻二人是逃去画舫之上,但面临训练有方的军兵疾攻,败相呈现,力战之下,庄禹竟不备遭利刀伤了右臂,险些性命不保。而正当庄禹妄图最后带走周兰儿之时,画舫也沈覆了。眼睁睁瞧见爱妻跌入河中,悲痛的是他却无能为力。混乱之际,他也被军兵冲散,唯有记住的便是周兰儿最后的遗言:夫君,别抛下我!…

深纳一口气,他平复一番心思。因着此刻,又是一股浓郁的飘香迎来。不错,唐氏端着饭菜和茶水来了。

“庄英雄,您还请坐下用菜。只可惜粗食淡饭,就请您多担待些。”迟虎说罢还不忘抱拳施礼示意。

正是饭菜的香气,他方才初初醒来之时就嗅到了,饿了几日,饭菜之香超乎寻常。

“庄大哥,饭菜都是剩下的,着实惭愧。”唐氏说着便递上茶水。

庄禹接过。“多谢!我已许久不曾用过饭菜了,不想今日又可再度好生品尝。嗯!真香,正是我方才一觉醒来时闻出的香味。甚好!”

言罢,他倒不想客套耽搁了,饥雷迫他赶紧明了,吃饱肚子才是上上之理。

大口大口用饭、大口大口啖菜,兑着茶水‘咕嘟咕嘟’那个吃喝的欢喜呀!只差了香醪,怅然唐氏却不曾一并带来。兴许是方才迟虎未提及唐氏便忘记,亦或迟虎家中并无香醪也难料定。

反正,此刻饱食一餐才最舒心,庄禹足足用下三大碗粢粝,打着嗝儿心下顺畅了许多。

“人生得意、人生得意,三餐一宿,想来活着都不易,为何官府却视而不见,逼迫百姓没了活路上了龙山,可恨他们都不放过我们。”钢齿紧咬,愤愤然,庄禹双拳紧握。

着恼际,身旁的迟虎立时好言劝说。“庄英雄不必气恼,山寨被毁日后还可重建;众位英雄好汉身死,日后也还会有更多的志士参与。依愚下可见,只消庄英雄振臂一呼,必定会有四邻八乡的人赶来参与。不知…”

摆摆手,庄禹苦涩一笑。“暂且无法再重建龙山寨了。”

唐氏侧旁插言道:“男儿大丈夫岂会在乎一时半会的磋磨!此刻官府还在张榜追拿龙山逃脱的各位英雄好汉,英雄理当将养好身子,日后小心行事,得着机会再重整旗鼓也不迟。”

庄禹轻叹一声。“弟妹言之有理。想我桀骜不驯,专干那些与富贵商贾,官府老爷作对的事,官老爷岂能轻易放过我?今时今日,一败涂地,连个安身之处都没了,还得借居你们这儿,实在是惭愧的紧,若说东山再起谈何容易。不过,蛰居待势,日后若机会来临也不定不重出江湖。”

这话道算入耳,迟虎扺掌欢笑。“这便对了!庄英雄有此打算,往后迟虎便愿追随您左右,任由差遣。”言罢倒个双膝跪地,朝向庄禹。

大惊,如此受人待见,庄禹内心愁喜交汇。赶紧扶起迟虎。“迟兄弟真乃高抬我了。我岂敢受?”劝说间,庄禹亦双膝跪地回礼迟虎。

迟虎哪敢见他如此,遂连磕三个响头,搀着庄禹的胳膊便将他扶起。“庄英雄威名远播,我迟虎日后跟随您左右实乃荣幸之至。料想如今英雄落难之时怕多方不便,迟虎必定小心应付就好,还请英雄放心。”

嘴上客套,但心下得意,庄禹自然愿受旁人追随好意,而况如今还指望人家蒙蔽呢!

劫难之时,蓬头垢面的他不成想会有此境遇,喜从心来,双手抓住迟虎的臂膀:“往后就有劳迟兄弟多帮衬了。”

“应该的…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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