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粗疏到此地步?月儿心下自责,但对孟见巧的说辞理应回以善言。“原来小姐与奴婢是一条心啊!敢情奴婢还担忧呢!这下好了,奴婢也不再藏掖着,等哪天小姐打算成事之时,月儿倒愿效鞍前马后之力。”
她反而将了孟见巧一军,把锅甩给了她。月儿果然不同凡响,这女子心思深沉,非一般俗人就能逼她就范的。
争奈这孟见巧不像驽骀的女子,消瘦的身子里恐暗藏惊人的果决手段。日后服侍她除非不碍着月儿的谋划,否则必定设计灭了她不可。
听出话中之意,孟见巧含笑斥她。“卑鄙的下流胚子,胆敢胁迫你的主子?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聪明反被聪明误。啊哟!说好的去坐画舫玩的,怎的耽搁这许久。好了,月儿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绝不会坏了你的好事。等过些时候我就与你言明一切,咱们一道谋划,也好早些脱离苦海。”
摆起柳腰,孟见巧转身就走,她该吓她的都做了,只等着最佳时机与她一较高低了。自然,孟见巧的心思是柳月儿不能知晓的。日后如何,各显神通,就看谁的能耐高了。
这算什么话?难不成日后月儿姑娘随时随地都可去偷见庄大哥而无虑了?起码,孟见巧会替她守秘?
……
春风熏暖,下昼闲游好不自在。直到有些疲乏,行去那处,缘来酒肆就在眼前,可惜时辰尚早,他还需忍耐,如此便要了雅间,就这安心等候。
许久与秦龙大哥不曾见上,估摸着他的刀伤也该好的彻底了。一杯茶吃着,心下盘算范门惨案后襄龙教会不会再行惨绝人寰之恶。
那边,庄禹派出的探子得了店小二的消息赶紧复回告知。说不出的怡悦,几日来都为迟虎的疑惑相问,还有面对沁姝时的挣扎心结,此夜可暂且抛之不快,早些干出一番大事来而心下跃跃不已。
“沁姝,我去见段虎兄弟,他从京城赶来应天了。”庄禹噙笑不辍,满是欣喜难自制,踱步来来回回,怕是一刻都等不及的模样。
琼眸闪闪烁烁,瞧见心爱的庄大哥如此欢悦,沁姝反倒有些言不明的不安。“庄大哥,瞧你说起段虎此人竟个魂不守舍似的,难不成他比…比起迟虎大哥,比起杨展大哥,乃至沁姝都重要?”
她不过是存心绕着弯子问他是不是对段虎比她这个女子还令他难以急不可耐想见着。需知,她如今心儿都与他一道,只差媒妁聘礼,一纸婚约便可如胶似漆,恩恩爱爱,时时刻刻不分离。然,从庄大哥的举止可鉴他对段虎如此看重,此段虎必定非同一般。
“傻瓜,庄大哥怎会拿他与你们比较呢?各有各的好!我与段虎兄弟志趣相投,都想着为穷苦庶人做些善事罢了。沁姝别胡思乱想,庄大哥今夜怕不知何时归来,你且习练一会就早些歇下吧!”说毕,他宽厚的手掌便抚触她的青丝墨发。
弯眉一笑。柔声道:“嗯!沁姝会早些歇下的。啊!庄大哥,沁姝也想见见那段虎,不知庄大哥何时愿意引荐?”
略思忖,而后他道:“过几日我必定引荐你们与段虎见上。也该与他道明一切,我的真实姓名更不能相瞒好兄弟的。”
如此,别过沁姝,他没再对她怎的过于轻佻,来日方长,与她不出意外真做了夫妻,还怕少了与她恩恩爱爱吗?
几日来,杨展用心传授迟虎武艺,虽说迟虎粗拙,勤加习练之后倒有长进,拳脚架势也能摆开了。唯缺乏的是耐心的根底累积,日久月长,必定会有不俗的成就。此时此刻,借着月色皓洁,迟虎还在院中琢磨武艺的一招一式。杨展则一旁时不时闲说两句。而庄禹见他俩如此,与他们各自交待便安然离开。
缘来酒肆近在眼前,庄禹按奈不住心下的激越,奋迅前来。将欲入得酒肆,猝然一道暗芒闪来,是一只飞箭,他避之。
但见那飞箭射入门前招牌上,庄禹左顾右盼,断定射箭之人难以寻得,索性不去理会,取下这只利箭查看。箭身裹着一纸条,他解开丝线,展开纸条,但见写了几个小字。“请往范府一见。”
无端是谁人射来此箭?且神神秘秘邀约范门相会,是何道理?庄禹心下揆度,小须他才入了酒肆。
熟识的店小二迎着贵客点头哈腰,甚是讨巧。庄禹瞧了欢喜,便与了他二两碎银。“请问段…”
不待庄禹问话完毕,那店小二赶紧插言。“贵客,您且小心脚下,楼上那位爷早就来此等候您大驾光临了。”
不消说,庄禹心下欢喜,段虎兄弟果真情谊之人,早早来此等他相会。深纳一口气,庄禹推门而入。“贤弟!”
嵇浒起身。“秦兄。”他细瞧了瞧。“秦兄别来无恙?”
“嗯!愚兄一切安好,贤弟总算来了,愚兄我早就盼着。啊!快快坐下说话。小二赶紧上菜,好酒拿几壶来。”庄禹满面噙笑,拉着贤弟段虎的双手二人落座。
这般,互为钦佩的两位英雄见着面不觉心下都畅然乐意。闲说家长里短,这些琐碎语毕,又谈及大江南北的好风光,直至言说及范门一案。
嵇浒大惊失色,他离这两月不想再生惨案,襄龙教的残忍令他怒火中烧。想及自个好赖也是授印武德将军,应天一代闹出襄龙教这一邪孽,他焉能不闻不问?
不过,去岁年尾之时他将自个查出的襄龙教蛛丝马迹都全数告知了钱府尹,哪知钱府尹却并未有何举动,且对七皇子一说分明忌讳而心生异端显于面色。
襄龙教手段极度残忍,无论何人,只消存有一丝一毫的良善之心便不能轻易放过。与这位秦龙大哥志趣相投,一同对付襄龙教不在话下,即使不乏忌讳的七皇子。
“杀人不留活口,好个襄龙教,早晚叫他也尝尝…”嵇浒并未言完,其间深意猜也猜得出。
“贤弟,襄龙教作恶怕是一发不可收拾,往后不知还得灭了多少家门?愚兄觉着指望官府只怕靠不住,惟有你我再联络一些江湖义士同心同德方能暗中对襄龙教予以致命一击。”
“哦!”嵇浒擩哜一番秦龙大哥的话语。
江湖义士?同心同德?不指望官府?秦龙大哥言说的何尝不在理呢!单说襄龙教,只消禀报钱府尹知晓,便能指望官府派出军兵清剿。然,七皇子可就不同了,染指了皇家的阴谋只怕丧命会在朝夕之间,官府惧之毋庸置疑。
“依愚兄之见,七皇子胆敢在民间安插邪恶教派,想来必有所图。暂且就不知图的是什么?”
剖判在理,嵇浒只管点首。“帝王之家是是非非,恩恩怨怨也少不了。”
“且不用在意这些,皇家的恩恩怨怨你我也管不了,对付襄龙教尚能拯救无辜性命。啊!对了,方才愚兄在酒肆外接了一神秘邀约,纸片上约我范家相见。”说话间,庄禹就取出纸片递于段虎兄弟。
“来者不善,只怕秦龙大哥需得小心,除了襄龙教中人看来不会是旁人。”
“无妨,愚兄也想一探究竟,但凭愚兄这身本事对付几个襄龙教的小喽啰不在话下,就不知襄龙教还藏了多少高手?”庄禹分明不敢妄自高抬,毕竟襄龙教神神秘秘,只解开了皮毛却难窥内里。
“秦兄一会就去?愚弟自当与你寸步不离,今次再不被那些雕虫小技的阵法所迷惑。”
“好,有贤弟一道,愚兄也无所畏惧了。哈哈哈!”
二人谈毕,把酒言欢些后,细细商略今夜行动的细枝末节。如何对付襄龙教?假使再遇着那吃孩童心脾的“鬼王”江无形绝无轻扰他之理。
不知不觉,二人雅间说了许多,一程赶路朝范家又说了许多,这会范门就在眼前。森冷的门前,淡淡月色下的朦朦胧胧,这儿犹如地府,仿似孤魂野鬼怨气不散。
迈步前走,今夜两大武艺高强之人携手重探范家,前车之鉴,不再轻易被骗,务必对襄龙教有所回敬。若情势急迫,庄禹必然会暗中释放信号搬来救兵;一同心思,嵇浒命严五、许良二人用过晚膳务必赶去范家门外匿身,伺机待命,若有风吹草动,他们也好潜入范家援手公子的。
院中,许久难以散去的赤臭稍稍有些改良,仍令人嗅来深感不安与忌讳。左右并行,今夜二人同心同德不会分开单独行事。
庄禹兀地伸手示意停步,月色之下嵇浒还可瞧见,遂停步。但闻听庄禹大喝一声:“爷已来此,为何约见却不现身?”
空宅回荡庄禹的声响,除此别无动静。
奇奇怪怪,非襄龙教才会如此。不过,上回吃了闷亏,此番决计小心从事,凭他二人联手,超高的武艺对付只会耍阴谋的襄龙教人来说绰绰有余了。当然,襄龙教使的手段稀奇古怪也不敢不防。
无人应话,庄禹笑叹道:“哎呀!贤弟,看来襄龙教就是个乌合之众汇集的教派,除了下三滥的障眼法,真本事的就没人了。你我二人此来就要落空,干脆原路复回吧!”
激将之话语一出着实起了作用,还是主家屋中传来阴沉冷语:“二位专此前来,老夫不能出门相迎实在愧疚,不过既然来了也不能薄待了二位,请绕过角门近前来屋内坐下细说漫谈吧!”
这人武艺不俗,庭院相隔他都能发声洪亮,且并未如同庄禹那般抗声大喝都能让听者清清楚楚闻听他的说话。再则,这人的发声绝不是江无形了,分明是另有其人。
襄龙教神神秘秘,谁说都是乌合之众?不过戏言尔尔!需知故意激话逼迫襄龙教人现身的手段而已。庄禹不敢小觑,侧眸瞧了眼好兄弟段虎。
段虎自然与他心有灵犀,互视一眼皆颌首,不惧这人什么来头,但求一见,弄个明白,该怎的就怎的。
春夜寒气尚存,庄禹与嵇浒皆有些后背凉飕飕的不详之兆。可,专门为探襄龙教而来怎会打退堂鼓?不成,硬着头皮也得朝角门赶去。
嵇浒已经抽出利剑在手,一壁前迈一壁左右查看。穿过角门,过了廊道,前处就是主人卧房,他二人再互视一番,缓缓一道前往。
屋中仍旧摇曳一只烛火,一张太师椅上端坐一夜行衣蒙面人。难道是长、短眉二鬼故弄玄虚?这便是其中一人。
庄禹击败过二鬼,他自然猜测亦不把二鬼放在眼中的。“你这小鬼装模作样,竟然趁鬼王不在扮起了老虎,待会爷就让你连滚带爬求饶不可。”
“好大的口气!无知小辈,本座邀你前来皆因听了江无形的话遂有心招募你,不想竟是个跋扈自大的狂徒。既然你出言不逊,不把老夫放在眼里,也只好让老夫好生训诫训诫你。”言罢,那黑衣蒙面人缓缓起身,朝向庄禹他二人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