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要请托贤侄的事，还希望贤侄能够为我保密一二！”荣曜也站起身，伸手虚虚托了袁敏行的手臂，请他坐下，郑色说道，“实在是关于我家宝儿，贤侄若是觉得有为难之处，还请不要勉强！”

“世叔请讲！”袁敏行看荣曜如此郑重，自然不敢怠慢，端正做好，洗耳恭听。

“我家宝儿，在平谷县的状况，贤侄自然是清楚的。我在这里跟你说句实话，我不会让宝儿再回去刘家了！可是，宝儿的婚事，当初是由母后皇太后做主，虽然没有下明旨赐婚，可是满朝上下也都是尽知的。宝儿在家里住的时间一长，母后皇太后那边，未免会插手干涉，我就想着，若是有个能在母后皇太后身边，说得上话的人，为我宝儿转圜一二，接下来的事情，才好办些！”

“世叔是希望让宝儿和离？”袁敏行思考了一下，有些不大好开口，“这件事只怕不大好处理，毕竟......”有母后皇太后那个糊涂执拗，蛮不讲理的人横亘在中间。

“这我知道！”荣曜神情倒是十分平和，“但是无论如何，我都要试上一试！贤侄常在圣人身边行走，见过的宫人想必也有些，可有可靠的人选？”

“世叔今天能对我如此推心置腹，已经是没有把敏行当成外人，世叔有什么想法，不妨再跟敏行多透露一二，敏行才好衡量，推荐什么样的人，能够帮到世叔！”

“也罢！”荣曜神色冷厉的，盯着袁敏行看了片刻，见他神色镇定的端起茶碗，呷了一口茶，还赞了一句泡茶人的手艺，荣曜往后，靠在椅背上，闭了下眼睛，开口说道，“母后皇太后所生的太和公主，名字叫朱尧娟是吧？她是穆宗二年十月生人，今年也有十四岁了。我还记得，她打小就喜欢漂亮的，不论东西还是人。东西就不必说了，就连身边伺候的人，容貌都是百里挑一的！”

“是！”袁敏行听荣曜提起太和公主，神情微微有些变化，那是一种，若不是能够对事物体察入微的人，根本就无法察觉的厌恶。而就是这样及其细微的变化，都没有逃脱荣曜的眼睛。

“若是论起样貌，贤侄在这京城里，觉得算是顶尖的人物，说是貌比潘安宋玉，也毫不为过！”荣曜现在可以完全笃定，今天劝服袁敏行之后，自己计划的实施，完全可以说是万无一失了！“若是母后皇太后想要为太和公主选驸马，那么，贤侄这样品貌俱佳，又才华横溢的人，绝对是不二的人选！我想，不论是母后皇太后，还是太和公主，十有八九，都给过你些明示，或者暗示了吧？所以迄今为止，你都还没有定下亲事来！或者说，没有人敢冒着被降罪的风险，敢跟你定下儿女亲事！你去东北平叛，是不是跟这件事也有关系呢？”

“世叔！”

“你听我说完！”荣曜抬手制止了袁敏行即将脱口而出的话，“抛开我朝驸马不得入朝干政不提，若是太和公主性情柔善温和，以她的样貌，你二人未必不能成为一对鹣鲽情深的夫妻！”

“可是！”荣曜加重了语气，“因为她是母后皇太后的独养女儿，又是老来子，打小就骄纵太过，甚至可以说是蛮横残暴！所以，就算她不是金枝玉叶，这样性情的女子，也不是为妻的好人选，何况是要你抛弃大好前程，去尚主？”

“可是因为太和公主喜欢美人美物，于你于我，反倒是件好事情了。”荣曜也端起了茶碗，吹去了浮末，慢慢品了几口，“你的容貌虽然是顶尖的没错，可是平谷县知县刘禄，才真正堪称绝色！以太和公主的心性，若是亲眼见到刘禄，接下来，事情会如何发展，就不必我多说了吧？”

既能让宝儿自由，又能让我脱身！袁敏行心中想到，但是没有说出口，“所以，世叔需要一个，能够把太和公主引向平谷县的人！可是太和虽然深受母后皇太后溺爱，圣母皇太后对她看管的却是极严，根本不能轻易踏出宫门半步！”

“可是每年正月，两宫皇太后都会到京城外百里的天寿山谒陵，太和又不常有机会出宫玩耍，想要跟着一块去谒陵，不也是很正常的请求么？路上正好会经过平谷县所辖之地，若是太和公主想要体会民情，就偷偷溜出去，恰好碰到了前来跪迎凤驾的刘禄，不也是很正常的么？”

“若是在那之前，在公主身边多讲讲民间趣事，能让公主心生向往，那就更好了！”袁敏行笑了，心里飞快的将能够在太和，以及母后皇太后身边说上话，还能够为他所用的人，一一筛选，“就是时间有些过长了！我担心夜长梦多！”

“我听说张居直病了，不知道他的病情如何？”荣曜倒是不担心，反而换了话题再度开口。“你可曾亲自去探视过？”

“我回来的三天，就去登门拜见过了。”袁敏行心里不解，也只好耐着性子，回答道，“张阁老看着消瘦了些，精神还好，脸色蜡黄，可是两颊潮红，手也颤抖得厉害。屋里不但烧着火炕，他还穿着貂裘，燃着炭盆，十分闷热难耐，可是就算这样，他说还是觉得寒噤噤的！”

“这么说，这次他是真的病重了？”荣曜长出了口气，“若是他真的有了什么不好，那圣人就要亲政了！圣人在朝中可以倚重的人不多，所以接下来许国大人势必要多劳累了！贤侄既是圣人自小的伴读，又是许国大人的门生，接下来想必也难清闲！圣人短时间内，恐怕难以顾及到太和公主的亲事了！”

“世叔！”袁敏行听完了荣曜的话，仔细想了又想，站起身，后退了两步，双膝跪地，郑重拜首道，“小侄幼年丧母，父亲又无暇管教，以至于很多事情的道理，都不能理解得透彻。侄儿在此有个不情之请，若是世叔不嫌弃，还请世叔能够教导侄儿一二！”

“你我两家乃是通家之好，你这样岂不是生分了？”荣曜起身过去，弯腰欲搀扶袁敏行起来，但是袁敏行态度十分坚决，荣曜没有明确回答，他就不肯起身。“教导两个字不敢当，不过若是你遇到了什么疑难的问题，我倒是愿意与你探讨一二！”

“多谢世叔！”袁敏行这才起身，对着荣曜又是深深一揖，真诚的道谢。

“你看你，又客气了不是！”荣曜和蔼的拍了拍袁敏行的肩膀，“咱们说了半天的话，时间都到了中午了。走，咱们一块儿吃午饭去！”

“真是，都到了中午了！”袁敏行惊叹，“多谢世叔，但是有些事情，还是早些做准备才好！禀笔太监冯保底下的副总管张宏，为人端方，所以一直被冯保打压着，连带他的徒弟张诚都不好出头。张诚这个人，圆滑精明，先前母后皇太后所住的寿安宫，缺个八品的首领太监，张诚就因为手中银子不够，上下打点都不成，就遗憾错过了。若是有一千两银子在手，恐怕寿安宫的总管之位，他都能够胜任！”

“一千两买个总管，倒是不多！”荣曜眼睛都不眨一下，立刻就要已经回来伺候的隆福，去荣高氏那取银票。

“世叔快不要如此，区区一千两银子，小侄还拿得出来。”袁敏行赶紧阻拦道，“世叔，这件事不只是世叔一个人的事，还关系到小侄身上，这一千两只是开始，以后需要花钱的地方多的很，世叔就不要跟小侄争这一时了！我听说，张诚在宫里的对食到了年纪，就要放出宫了，可是她早没了家人，就没了去处，世叔要是能找个离宫里近些的宅子，安置她，张诚一定会感激世叔，以后世叔有所吩咐，他也好更尽心些！”

“这件事倒是好办，就是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宅子，是疏阔的，还是精致的？要古木繁茂的，还是盆栽多些的？”这些钱能办到的事，在荣曜眼里，那都不是事！

“这些小侄倒是略知一二。”荣曜不跟自己争执，让袁敏行松了口气，“有一次我去看姐姐，是他给我引的路，无意间说起，冯保在外头置了个两进的小宅子，用来安置新纳的小妾，他说，要是他，就买个大的宅子，正院要大气，金碧辉煌，但要多盖几个小巧精致的院子，给女人孩子们住着，亲热和美的，那才叫一家人呢！”

“金碧辉煌的大宅子......在西城宣南坊怎么样？”荣曜沉吟了片刻，询问道。

“要是能在宣南坊，那就再好不过了！那里离宫门近，内侍臣出入也方便！”袁敏行笑了。

“好，那咱们就开始分头筹备吧！”荣曜当即拍板，两人相视一笑，袁敏行长揖告辞，荣曜亲自送了他出去，直看着他远去了，才回了正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