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知道王旭的功夫好,袁敏行才敢跟他开这样的玩笑,看着王旭稳住身形,勒住了马,袁敏行哈哈笑着,打马从他身边冲过去,王旭迅速反应,紧跟着也拍马追了上去,后面长智跟王旭的手下,不急不忙的慢慢骑马而行,一边还有闲心,用身上的散碎银子打赌,看王旭和袁敏行谁能先到金鱼胡同。
送走了王旭及其手下,袁敏行看着长智笑得像偷到了鱼的猫,冲他一伸手,“拿来!”
长智立刻哭丧着脸,磨磨蹭蹭的,不肯把赢的银子往外掏,“爷,三表少爷的手下都穷得底掉,我一共就没赢到几个老钱,就免了吧!”
“不是说好了的,爷让你们赢,你们得拿出一半来,分给其他的兄弟!你想坏了规矩?”袁敏行可是不上当,“你小子想吃独食,没门!把赢的银子拿过来,爷给你们分!”
长智转头看看,长仁,长信和长礼,都站着那里,呲着牙冲他笑,没办法只好摸出了才揣进怀里的银子包,一脸肉疼的闭着眼,抛向袁敏行,咬着牙说,“给!”
袁敏行一把接住,用手掂了掂,估计大概有五两。解开了手帕看,大小不一的散碎银子,什么成色都有。捡了四块成色最次的银角子,约莫有一两二钱重,随手丢给长仁,剩下的又用帕子系上,还给了长智。
“四块银子,您们加上长义,每人一份,别打架!”
看着噘着嘴的长智,把银子包紧紧的捏在手里,慢慢又笑开了,长仁,长礼,长信都看着他笑,袁敏行站起身,吩咐备水,他要沐浴。就见长智跑得比兔子都快,抢着去了。
“长智真是个财迷!”长礼对着长智的背影,做了个鬼脸,然后跟在后面也去了,长智就两只手,可没办法把浴桶和冷热水一起搬过来。
站在浴桶旁解襻扣的时候,一不留神,荣宝儿的嵌红宝石菊花金簪掉到了地上,正往浴桶里兑热水的长智,听到了声音,往地上看了眼,就是一愣,然后抬头看了袁敏行一眼,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干手上的活。
袁敏行弯腰捡起了金簪,拿在手里看了看,走到冷水桶边,把簪子放进去清洗,很快发簪尖上干涸的血迹和碎肉都被洗掉,袁敏行把发簪拿出来,交给了长智,“把它擦干净,放到我枕头边去!”
长智答应了一声,仔细用干净的手巾擦了,拢在袖子里,转身往屋子里去了。袁敏行踏进浴桶坐下,长智又回来给他打散了头发,用澡豆打出泡沫,给他洗头。洗完了澡,袁敏行回到屋里,闭着眼坐在椅子上,任长信给他擦头发。
“爷,头发干了!”长信轻声唤道。
袁敏行嗯了一声,张开眼,伸了个懒腰,才站起来往床边走,“你们都去休息,留下一盏灯就行!”
长仁带头答应了一声,除了值夜的长信,其他人都陆续出去,各自回屋歇息了。袁敏行伸手从枕巾下摸出了荣宝儿的发簪,借着灯光细看,从标记来看,是珍宝阁打制的,嵌在花心里的红宝石有桂圆大小,不但十分通透,颜色也红的极为绚丽夺目,仿佛是一团火焰一样。
簪头上的菊花做的十分逼真,赤金的花瓣,轻薄而且纹络清晰,就算是被压得有些变形,仍然能够看出发簪制作的精良。不论是从做工,还是从用的材料来说,这只金簪,都价格不菲,足以见得,荣曜和荣高氏夫妻,对荣宝儿有多么宠爱有加。
外面打了三更天,长信听到屋里没动静,轻手轻脚的进来,想把灯熄了,不想却看到,被惊动的袁敏行,有些仓皇的把什么东西,放到了床头的暗格里。长信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站着,有些不知所措。
“你把灯熄了吧,我要睡了!”袁敏行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怕被人看到荣宝儿的金簪在自己手里,有些心虚的躺下,袁敏行闭上眼吩咐长信道。
“是!”长信进来吹了灯,轻手轻脚回到明间和衣躺下,倒是没有多想什么。
袁敏行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听见外面好像有喧闹的声音,叫了长信几声,却只听到了他如雷的鼾声。袁敏行就披衣起来,推门出去察看。原来是有人在举行婚礼,袁敏行站着看了两眼,刚要转身回去继续睡觉,却被一群三姑六婆围拢住,强行推到了一间屋子里,换上了一身大红色的吉服,然后又被拥簇着,往人更多的院子里走去。
站在面目模糊的一对中年夫妇面前,袁敏行手里被塞进了一条结着花球的红绸,红绸的另一边,是个被盖头蒙住了脸,低声呜咽的女人,袁敏行被人按着,随着喜娘的口令,跪,拜,起,身旁的女人也同样被人按着,一块儿做同样的动作。
拜堂完毕,袁敏行被送到了陌生的屋子里,当袁敏行被推到了床前的时候,跟他拜堂的新娘,脸上依旧被红盖头盖着,却已经躺在了大红色的喜床上,胸口上的一颗襻扣被扯坏了,露出一痕雪脯,和两指宽的水蓝色的主腰,还有一绺青丝搭在了她的胸口。
袁敏行想转身离开,手却违背了他的意志,揭开了新娘脸上的盖头,映入眼帘的,是带着笑意的,微微有些上挑的眼,琼鼻檀口,微微张开的红唇之间,露出洁白的小小贝齿,额间贴着一朵红梅。
“宝儿?”袁敏行往前一步,走到了床边坐下,手轻轻抚上了荣宝儿的脸颊,低下头,落在了她微微张开的红唇上。
就在袁敏行抱着荣宝儿,心神荡漾之时,听到了荣宝儿的哭泣,猛地抬头,袁敏行看到了荣宝儿的泪水,心里一揪,挣扎着想对她说,“对不起!”,却怎么都张不开口,终于用力喊出来,袁敏行却猛地惊醒了。
喘着气坐起身,袁敏行脑海里还回闪着,与荣宝儿在一起的旖旎情景,身体的本能反应又强烈起来。掀起被子下了地,袁敏行吩咐走进来的长信,“去给我打两桶水,我要沐浴!要冷水!”
荣宝儿才入睡,就做起了梦,开始的时候,梦境还算平和,就是跟荣曜和荣高氏,在繁花似锦的桃林里穿梭,渐渐的,桃林里起了浓雾,不过是一个转身,荣宝儿就和荣曜他们失散了。
被浓雾包围的荣宝儿辨不清方向,正焦急的东一头,西一头的乱撞,忽然看到前面隐约有个人影,似乎在跟她招手,荣宝儿心头大喜,急忙跑着过去。到了那人面前一看,竟然是荣章氏,荣宝儿就拉着她的手,问她可看见荣曜和荣高氏没有?
荣章氏神情哀伤的看着她,却并不说话,眼看着浓雾越来越大,荣宝儿跟荣章氏明明是拉着手,面对面站着,可是荣宝儿开始看不清荣章氏的脸了,荣宝儿就着急了,用力摇晃荣章氏的手臂,大声问她,“我爹跟我娘在哪?我二叔呢?”
突然,荣宝儿觉得被人大力推开,此时浓雾突然消失的无形无踪,有两个青面獠牙的鬼怪,一左一右架着荣章氏,往西边走,荣宝儿奋力去追,跟他们的距离却越来越远。
眼看着荣章氏的身影消失了,疲惫不堪的荣宝儿,靠在一棵桃树的树根旁坐下休息,发现前面又来了一群身体残缺的人,有男有女,列着队也是往西边走,其中有两个忽然脱离了队伍,往荣宝儿这里飞奔过来。
荣宝儿还来不及反应,那两个人就扑到了荣宝儿面前。其中一个,脖子上有个极深极长的伤痕,透过伤痕,都可以看到后面的颈椎骨。另外一个,只剩下半个脑袋,一只眼珠都脱垂在外边。眼看着他们的手就要碰到了荣宝儿身上,一只手从后边伸过来,把荣宝儿拉到桃树后,荣宝儿就看到那两个人的指甲,插进了树干里,抱着树干又啃又挠起来。
桃树似乎也知道疼痛,一边流血,一边尖叫,树上的枝叶都颤抖起来,满树的桃花都被抖落,落了荣宝儿一身,荣宝儿僵硬的站着,两条腿就像被定在了地上一样,不能移动丝毫,眼看着桃树就被两个人啃得变成了半截,荣宝儿在树倒下的一瞬间,终于尖叫出声。
“姑娘,姑娘醒醒!”翠衣第一个被惊醒,起身轻轻推荣宝儿,想要唤醒她,寿嬷嬷在外头,也听见了荣宝儿的惊叫,两步就跑了进来,坐到炕沿上,用手抚摸着荣宝儿的额头,跟着翠衣一块儿呼唤着。
荣宝儿挣扎着睁开眼,看到寿嬷嬷和翠衣焦急的脸,心里顿时有了底,抓住寿嬷嬷的手,扑进她怀里,开始嚎啕大哭起来。寿嬷嬷看到荣宝儿哭,心反而定了。荣宝儿遭了那么大的惊吓,都昏厥了,醒来以后还能神情平静自若的做安排,还知道关心翠衣,这才是不正常。
寿嬷嬷轻抚荣宝儿的背,任她尽情发泄。过了两刻钟之后,荣宝儿才渐渐的平静下来,抽噎着,打着嗝,离开寿嬷嬷的怀抱。翠衣递上了手帕,玉竹送上了一杯温水。荣宝儿擦干眼泪,喝了水,脑子里也不再向之前那样,浑浑噩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