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么喜欢他……我最喜欢他……

这几乎快要崩溃的话传到混元魔君的耳中，将他冷硬的心肠一点一点地柔软了下去。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个小傻子呵。执念太深，反而看不清什么。

伸手摸了摸疏同小傻子的头，疏同小傻子却受惊一般地颤抖了一下，而后才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双目通红：“魔……魔君？”

混元魔君有些不忍心地看着他，轻轻地点了点头：“是我。”

疏同小魔王猛地后退了一步，又像是哭又像是笑地看着他。

这个小傻子呵，怕是这会儿已经明白过来了。

“疏同，”混元魔君叹道，“这只是镜子里的世界。无论你刚才看到了什么，经历了什么，那……”

“那都是假的。”

一瞬间，疏同小魔王的脸色苍白得可怕，他踉跄地后退了两步，不敢相信地看着混元魔君，而后疯狂地摇了摇头，声音却虚弱无比：“不……不可能……”

“疏同……”混元魔君难得有如此耐心，慨叹着唤了疏同小魔王一声。

“不！！！”疏同却突然爆发出骇人的尖叫声，“不可能的！”

混元魔君沉默不语。

半晌，疏同小魔王猛地抬起头来，凶狠非常地看着混元魔君：“你不是魔君！你不是魔君！你不是……”

混元魔君什么都没说，只是那般静静地看着疏同小魔王，暗红的眸子中有一丝怜悯，他仍是什么都没说。

这般胸有成竹的静默却成功地击溃了疏同小魔王，他双腿一软跪了下来，声音沙哑得可怕：“你……”

“你心里清楚的，不是吗？”混元魔君轻柔的声音显得十分残忍。

疏同小魔王骇笑了两声，伸手捂住了脸。有泪水从他的指缝中挣扎着流了出来，苍凉而又悲哀。

“所以……”他的声音越发沙哑，“魔君说，我可以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不去做什么魔王，都是假的，对吗？”

混元魔君静静地看着他，只微微地笑着，不发一言。

疏同没有等来回答，却好似已知道答案。

“所以，魔君并没有帮我训斥长老，并没有带我离开，并没有将我带回魔君殿的打算，是吗？”疏同的声音沙哑地几乎听不出来语调，却透着一股难言的悲怆苍凉。

混元魔君悲悯地看着他，半晌，终于答话：“是。”

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字，犹如残忍的利箭，终于当胸穿过。一瞬间，疏同小魔王只觉得自己胸前破了一个大洞，风呼呼地灌了进去，那么冷，冷得让他忍不住地想要发抖。

为什么呢？

为什么那么美好的一切，都是假的呢？

他所喜爱的魔君，他所崇敬的魔君，他所憧憬的魔君……那么温柔，那么体贴，原来都只是假的吗？

他一直觉得，那美好得好似不似真实，原来，真的不是真实。

那么美好的一切，为什么就是留不住呢？

为什么只有假的一切，才那么美好呢？若是只有假的才是美好的，那他愿意不去面对真实的一切。

这样的念头才一浮出，周遭迷蒙消散的浓雾便又有聚拢的趋势。疏同小魔王这才发现，他之前战战兢兢的以为眼睛要瞎了，其实……不过是这茫茫雾气吗？他简直是个笑话。且还闹到来了魔君面前。

不，这不能是真的……

疏同小魔王猛烈地摇着头，他简直不敢想象。

混元魔君看着几近崩溃的疏同小傻子，再看这周遭剧烈变化的一切，顿时明白这小傻子怕是有些想不开。

“疏同！”他当下立马喝道。

疏同小魔王迷茫地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充满了悲伤绝望愧疚……复杂得简直让人无法形容。

“听我说。”混元魔君伸手按住了疏同小魔王的肩膀，微微低下了头，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疏同小魔王。

那双暗红的眼睛好似有无穷无尽的魔力，使得疏同小魔王立即动弹不得。

“你不想当魔王，那当然可以。”混元魔君淡淡道。

疏同小魔王猛地一阵痉挛，抬眼望向他，目光中充满了惊疑与渴求。

确实是个能够令人产生怜惜之意的小东西。

混元魔君叹了口气，继续盯着疏同小魔王一动不动地看着：“疏同，你若不想当魔王，为什么不会直接告诉长老们？”

疏同愣了愣，难过地垂下了眼角，声如蚊呐：“我不敢……”

“不敢？”混元魔君嗤笑出声，他挑了眉毛，看向疏同，“你连我都敢告诉，为什么不敢告诉长老们？在你的眼中，长老们比我还要可怕吗？”

疏同有些迷茫地看着混元魔君，半晌，才讷讷道：“魔君不可怕。”

“……哦？”混元魔君的眉毛又挑高了一分。

“我最喜欢魔君了……”声音越来越小，“所以魔君不可怕……”

“……”混元魔君轻轻叹了口气，到了此时，他才知道无言以对是种什么样的感受。这小东西太傻，却又傻得别出心裁，每每让他无法接上话。

魔界之中，有许许多多的人对他崇敬，对他畏惧，对他恭谨……但这么直愣愣地对着他说喜欢的人，只有这么一个。

小傻子。

当真是个小傻子。

混元魔君笑着伸手揉了揉疏同的头，有些哭笑不得：“小傻子。”

疏同红着脸，脑子有点儿乱。

魔君骂他是小傻子啊。

可是，为什么他硬生生地从中听出了些许宠溺和亲昵？

他果然是不可救药了吧……

“你喜欢我什么呢？”混元魔君不等疏同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们魔界以强者为尊，你喜欢我，不过是因为我是魔界最强的君主。既然你喜欢我是因为我的强大，为什么不能强大一些勇敢一些，去对长老们说出你想要说出的话？”

顿了顿，混元魔君有些怜惜地看着疏同，叹道：“疏同，你若是连说出自己想法的勇气都没有，又怎么来喜欢我的强大呢？”

一阵沉默。

“不是的。”疏同小魔王突然道。

混元魔君：“？？？”

“不是的，”疏同小魔王坚定道，“我喜欢的不是魔君的强大。”

他定定地看着混元魔君，破天荒地没有一点儿闪躲：“我喜欢的，是魔君的温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