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丫头说的什么胡话,族老最是公正,怎么会不给我们出证明呢?”顾婆子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抚道,“明天奶奶就去问啊,这事啊,你就别瞎琢磨了。”
顾乔还想再说什么,却发现顾婆子抬起头来看向远方,眉头轻蹙,眼里也带着不确定。
她的话一下子卡在了喉咙里。
奶奶心里肯定也着急、也不确定,只是不想让她担心而已。
她这具身体太弱了,而且对这个世界的规则也不怎么了解,接下来只有静观其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万一,她猜错了呢?
想到这里,她略微吐了口浊气。
等到晚上的时候,叔祖顾拓家突然嚷嚷说遭贼了。
顾婆子不免又去探望一番,顾拓一家却支支吾吾,不说什么被偷了。
顾婆子也不好多问,就回来了。
顾乔不禁凑到她耳边,把自己白日瞧见的事情给顾婆子说了。
顾婆子大吃一惊,“你真瞧见了?”
顾乔点头,回道:“所以叔祖才不肯说到底被偷了什么,因为您今早去借粮的时候,他才拒绝了您。”
顾婆子对上顾乔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顿时哑然,过了许久才叹了口气,“这阿康家两口子到底想做什么?”
“恐怕,打着什么坏主意。”顾乔话语冷冽。
顾婆子也不禁皱起眉头,脑海里回响起昨天顾全扔下的那一句“你们给我等着”。
想到孙女说的地契出证明的问题,她不禁有些发慌,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她就急急忙忙地赶去找了族老。
只是这一去就是大半日,顾乔留在家里照顾梅氏,见她久去未归,心里着急不已。
中午的时候,顾婆子终于回来了,整个人却像苍老了十岁,眼眶红红的不说,头发也有些凌乱。
“奶奶?”顾乔连忙从床上滑了下去,跑到了门口。
顾婆子一把抱住她,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
顾乔连忙抓住她的衣摆,仰着头问:“奶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顾婆子瞅见儿媳妇还病着躺在床上,迅速抹了眼泪,摸了摸顾乔的头,说道:“没、没事。”
“不可能!”顾乔说完,立马意识到自己嗓音太大,连忙伸手牵着顾婆子想要往外走。
顾婆子不动。
顾乔着急,连忙压低声音讲道:“奶奶,我已经长大了。您要不说,我自己上村里问!”
说着,顾乔干脆放开了老人的手,迈过门槛就往外走!
“哎,巧儿!”顾婆子连忙跟了出来。
顾乔扭转身体望着她,拧眉严肃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顾婆子一怔,被她的眼神慑住。
她陡然间发现,自己这孙女竟然变得极有主意起来,不禁问道:“巧、巧儿?你怎么……”
顾乔知道自己与原主顾巧儿的性格天差地别,顾婆子肯定起了疑心。
但穿越这种事情太过玄乎,顾婆子又是天天守着她的,就算怀疑也拿不出任何证据。
只是她不免担心顾婆子将自己当成怪力乱神打整,脑海里飞速运转,随后说道:“奶奶,我这次发烧,烧完后就感觉脑袋清醒了许多,只觉得以前都浑浑噩噩。您和娘已经这么辛苦,我却不懂体谅,什么忙也帮不上……”
说着,她鼻头发酸、眼眶微红。
她脑海里想到的是自己那在现实世界里无人照顾的奶奶,所以眼泪很顺畅地就流了下来。
顾婆子看她流泪,心顿时揪成了一团,当即将她搂进怀里,“巧儿”、“乖孙”的喊着。
顾乔原本是假意,谁知道哭起来却动了真情,一发不可收拾,过了好半晌祖孙俩才收了眼泪。
顾乔没忘正事,立即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奶奶您就给我说吧?”
顾婆子这才将今日上午自己去找族老的事情给她说了。
他们家原本是富户,有良田五十余亩。
赵王军队占领顾家村后,因为要保证粮草收成,便催着所有人下地种粮,田地就不再区分是谁家的。
至于每家的口粮,则按照劳力分配。
叔祖家劳力多,自然分粮多;顾巧儿家属于畸零户,自然没多少粮。
而眼下,田地要重新收归各家,顾婆子因为没有地契,那顾全竟然红口白牙,说那田地全是他的。
“什么!”顾乔听到这话,终于明白顾康昨天去找顾全干什么了。
怪不得高氏会说,多了两块肥地,他家多的粮食都能收回来!
原来如此!
顾康肯定是受顾全指使,特意来打听她家地契在不在,然后顾全才敢这么理直气壮地颠倒黑白!
顾婆子不禁淌眼抹泪,“我找族老,族老不理。我又一家一家的拜访,可竟然没有一个人肯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就连你叔祖家,都推说不清楚。他们怎么会不清楚?当年我们家男丁少,你爹爹又是个肯读书的,你祖父便把大部分田地租了出去。因为租子收得便宜,他们都抢着租,几乎每家都租种过咱们家的地,现在倒好,一个个全装起了糊涂!”
说到这里顾婆子就气得浑身颤抖。
顾乔不禁握住了顾婆子的手,深吸了一口气,替她分析道:“奶奶,叔祖应该只是不愿意得罪顾全,但顾康却是顾全的帮凶!另外,恐怕顾全也给了族老好处,不然族老不会这样偏帮。只是我不明白,顾全到底有什么倚仗,为什么大家都怕他呢?”
这是她最疑惑的地方。
顾婆子很快为她解了惑,“因为全村就只有他一人有牛、有犁。没了他,大家都别想翻地,更别提种粮!”
顾乔愕然,这……
怪不得,古代农村,这牛和犁可都是贵重财产!
全村都要仰仗顾全翻地,就等于顾全捏住了大家的命门。
这样的情况下,哪里还有人敢得罪于他!
霎时间,顾乔如被霜打的茄子一般,颓然不已。
她到底穿到了一个怎样可恶的年代,一头牛竟然就能掌控全村人的生死!
不,肯定还有办法的,她得好好想一想。
“对了,奶奶,地契有官府备案吗?咱们是不是可以找官府作证?”顾乔只能想到这个方法。
顾婆子却摇了摇头,“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别说咱没有银钱使不动那官爷,就是打了这十多年的仗,谁又知道当年的契书还在不在?”
顾乔很想说:不管在不在,总得试一试。
但她很快意识到,这想法太天真了,不然族老为什么偏帮顾全?顾全又为何有恃无恐?这是个等级鲜明的时代,阶层之间犹如竖起了天堑,她们家三个妇孺,根本别想轻易见官。
而村里最有话语权的就是族老,顾全借了族老的势,自然可以压到她们喘不过气来,肆意颠倒黑白。
等等,颠倒黑白?
“奶奶,我有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