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顾婆子和顾乔又上了山。
这菌子讲究时节,顾婆子打算和顾乔多摘一些,然后晒干或者烤干了留着冬天吃。
虽然村子里进山的人多,但山大,人散落在山里就不见了踪影,所以大家各自采菌子,基本上碰不着面。
顾乔比起昨天已经进步了不少,独自发现了好几窝枞树菌。
“太小的就不要摘了,等明后天长大了后再来摘,而且摘太干净了明年不长了。”顾婆子叮嘱道。
“好。”
顾乔觉得,古人虽然物资匮乏,但环保意识比现代人强多了。
可能正因为他们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对大自然的依赖性很强,所以会更注意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
“奶奶,这里还有菌子。”顾乔刚采完这几朵菌子,没想到一抬头又发现了一窝,不禁喊道。
只是她刚准备伸手去采摘,斜刺里却伸出了一只手,那只手比她更快地将菌子揪住,然后迅速将菌子摘下。
顾乔抬头就看到了高氏。
“巧儿啊,还有大伯母,哎哟,这实在是太巧了,你们也在捡菌子啊?”说着高氏又弯下腰去,将草丛中还剩下的、比顾乔小拇指还小的、尚未长开的菌子都采了。
“哎!”顾乔连忙喊道。
高氏却已经将菌子放进了自己的篮子里,还笑道:“这山里雾蒙蒙的,我一个人挺害怕,要不我跟着大伯母一起吧。”
顾乔皱起了眉头,只觉得高氏这笑容莫名地叫人瘆得慌,她不由得说道:“婶婶既然害怕,为何又要上山?”
“这不菌子出了,家里公婆等着吃嘛,我这也没办法。”高氏回道,说得她多么孝顺似的。
顾乔差点儿没忍住翻白眼。
“既如此,你就与我们一道吧。”顾婆子讲道。
“奶奶。”顾乔不禁低声喊道,不想和高氏一起。
顾婆子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然后三人一起往山里走去。
很快顾乔便明白高氏跟着她们的目的了,只要她和顾婆子一找到菌子,高氏就立即伸出手去采摘,然后放进她自己的篮子里。
好几次都是如此,顾乔不禁怒了,“婶婶你自己找不行吗?抢我们的算怎么回事?”
“抢?这菌子是你的吗?还是说这座山是你家的?”高氏呛声。
“你!”
“既然不是你家的,那就谁都可以捡,你手慢还怪我咯?”高氏挑眉,将手里刚摘的那一朵菌子扔进篮子里,还冲顾乔扬了扬眉。
“奶奶,我们走!”顾乔拉着顾婆子就走。
谁知道高氏却像一块牛皮糖一样,紧紧地跟在她们身后。
顾乔陡然停住脚步看向高氏,她还没开口呢,高氏又捋了下额角的头发,笑道:“我也要走这条路。”
“好啊,那你请。”顾乔让开,然后作势要往回走。
高氏又道:“哎哟,我忘记东西了,得回去。”
顾乔这下是真的气笑了,她就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只是她正要开口,高氏却突然弯腰伸手。
顾乔还以为她要干嘛,连忙让开,然后就见高氏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似的,伸手扒开了地上的落叶。
原来那里竟然有几朵菌子。
高氏哼着小曲将菌子捡了起来,扔进了篮子里。
顾乔瞅见了那菌子伞盖下浅黄色的菌肉,不禁皱眉,然后提醒道:“你采的那菌子好像有毒。”
她也没看清楚,只觉得这菌子很像昨天顾婆子教她认的牛肝菌。
顾婆子站在后面,闻言立即往高氏的篮子里看去。
高氏却退了一步,将篮子换了一只手提,不让她看,还说道:“你们别以为我不认识菌子,还想骗我有毒。”
“不是,侄媳妇,这菌子可得瞧仔细了。”顾婆子好心提醒。
高氏却将提篮像护小鸡仔似的护着。
顾乔只觉得这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立即拉了顾婆子,“管它有毒没毒,奶奶,我们走!”
高氏本来还准备跟上去的,但瞧见那旁边还有菌子,又有些舍不得,立即弯腰扒开枯枝落叶把菌子捡了,待再起身时,顾婆子和顾乔已经走得没影了。
“哼,我自己也能找到菌子。”说着她摆着臀,往树林深处去了。
大约半个多时辰,她突然听到了一阵吵嚷的声音,心里有些害怕,但仍是忍不住好奇心朝那声源处走去,然后就看到前方站了不少村民,顾婆子和顾巧儿竟然也在。
几个村民聚在一起,正在议论着什么。
“这里曾经的确有棵古树,我不可能记错。”
“我也记得,好像是株杉树。”
“就算我们记岔了,这山里突然出现这么个巨坑,那也不正常啊?”
“可不是!”
……
高氏走上前去,探头一看,哟呵,还真是好大一个坑。
“你们看这是什么?”下到坑底的那个村民急忙喊道。
前几日一直下雨,泥土湿滑,所以只有一人好奇下了坑底去,现如今听到他喊,另外两名村民也滑了下去。
坑底里聚集了不少雨水,有些浑浊,但露出的地方还是可以看到一些笔画。
“这是什么?好奇怪的字符,你认识吗?”
“不认识,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笔画。”
“难道是仙人指路?”
……
顾乔听着,不禁扶额。
“巧儿,你怎么了,不舒服吗?”顾婆子连忙问道。
“没有。”顾乔有些心虚,因为那坑底正是她教沈昭时留下的英文单词。
这个地方处于密林边缘,这些村民最终还是找到了这里来。
眼下她肯定不能跳出来说那是自己写下的东西,一是她答应过顾婆子不去密林,二是这个巨坑以及英语都承载着她的秘密,撒一个谎就要用另一个谎言来掩盖,还不如保持沉默,免得最后自己无法自圆其说。
没想到村民们倒挺有想象力。
“你们说,会不会是那赵王军队留下来的?”
“对啊,这十多年,大家就在山脚砍柴,没人上到这深山里来,只有赵王的士兵来过。”
“嘘,不能叫赵王了。”
赵王谋逆,已经被褫夺封号,自然不能再叫赵王,若是让朝廷的人听见村民们还这么称呼他,那可是要杀头的。
顿时大家都噤声了,心里却默认这巨坑只怕同赵王有关系,遂不再探究。
顾乔松了一口气,然后才和顾婆子下了山。
“回来了?”梅氏早就做好了午饭,立即将两人手上的篮子拎了过去。
顾婆子和顾乔则站在院中,用竹片刮着鞋底带着的泥土。
打水的时候,顾乔忍不住盯着井里看。
“又在瞅你的七星鱼啊?”梅氏不禁笑问。
顾乔这才把桶放了下去,颇为无奈地回道:“没瞧见,那家伙估计又钻石缝里去了,我就没见过这么懒的鱼。二表哥还说他要来看鱼,没准他来的时候这鱼不给面子,连影子都不给他瞧。”
梅氏想起自己那侄儿也不禁笑了,紧接着她去屋里取了针线来,一边坐在屋檐下串菌子,一边对顾婆子讲道:“娘,今儿早上你们走后,罗庆来过。”
“他来干什么?”顾婆子惊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