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已被那缰绳勒得出了血,裴锦箬却不敢松手,可是,眼看着那发狂的马儿没有丝毫停歇的模样,直直朝着那高崖撞去,裴锦箬有些绝望,却又更多不甘。
重来一回,难道就只能走到这里吗?前世的仇怨,还没有报,她的仇,煜哥儿的仇.....不!她不能死,就算死,也不能再死在仇人手中。
裴锦箬一咬牙,扭头望向飞速往后退去的路面,或许.....跳下去,还有一线生机。
裴锦箬蓦地,将缰绳一松,便要朝着马车之下跃去。
电光火石之间,“咻”的一声,利箭破空而来,“嗤”一声没入皮肉,那马儿哀鸣一声,便是朝着一旁倒去,竟是一箭毙命。
只裴锦箬不及震惊,马车厢便随着马儿倒地往地面栽去,这么砸下来,她只怕不死也是重伤。
一道鞭影从侧边甩来,缚上她的腰肢,在马车倒地的前一刹,将她卷起,拉出了那生死关。
“怎么样?没事儿吧?”耳边,有人轻问,熟悉的嗓音,去了日常慵懒的调调,却也没了记忆当中的冷硬,倒好似平常了些许,却也好似,不像他了。
裴锦箬眼神有些发直地望着面前的燕崇,刹那间,有些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身处现实,还是梦中,恍惚得很。
直到燕崇皱了皱眉,加大音量喊了一声,“喂!裴锦箬!你这不会是吓傻了吧?我瞧你平日胆子大得很,怎的这般不禁吓?”
他嘴里,从来就吐不出一句好话。
裴锦箬想着,前世今生,皆是一样。
她醒过神来,没好气地将他一推,“不想娶我的话,还是快些放开吧!”抬手指了指环在她腰间的,他的手。
他自然是不想娶她的,裴锦箬确定。
燕崇像是烫到一般,赶忙将手挪了开,整个人都往旁小跳了一步,一脸嫌弃地甩着手道,“你当谁想碰你似的,若不是为了救你,我犯得着么?累得我够呛。”
此时,才又想起什么来似的,不满道,“我说,裴锦箬,好歹是我救了你吧,你这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吗?”
裴锦箬这回却是没有说酸话,不管怎么说,今日多亏他救了她,否则她今日就算死不了,只怕也要重伤,因而,裴锦箬很是干脆,也很是诚恳地说了,“多谢。”
倒是让已经习惯了裴锦箬对他没什么好声气儿的燕崇愣了愣,抬手挠了挠后脑勺,咳咳了两声,“那个......也没什么。换了谁也没法袖手旁观不是?总归是认识的,我也不能眼看着你血溅五步,横死当场的。”
这位从来嘴里也没什么好话就是了。
裴锦箬嘴角一抿,懒得理他。回头望了望来时路,往前走了两步,才发觉脚有些使不上力,她低头看了看裙下,怕是方才扭伤了脚踝。
她略一沉吟,倒也没有逞强,就地捡着边上的一块儿石头坐了。
燕崇见她没有回嘴,摸了摸鼻头道,“先等会儿,你表哥应该马上就追来了。”说完,他便是蹲下身在方才马车倒下的那一片废墟中翻捡起来,也不知那当中是有什么宝贝。
一会儿后,他吹了声口哨,一边走到裴锦箬跟前,一边道,“我说小狐狸,你这是有多少仇家巴不得你死呢?”那修长的指间,一枚五寸长的银针隐现,恰恰正是从马耳朵处取出的。
马儿吃痛,自然会发狂。
裴锦箬一双猫儿眼沉黯,却不言语。
燕崇见状,又是咳了一声,“你表哥可是锦衣卫的副指挥使,他一会儿来了,你不妨向他告状,他定然可以给你出气。”
像是为了应证他的话一般,裴锦箬转过头去,目光所及之处,烟尘滚滚,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纷沓而来,不过顷刻间,便已是到了眼前。当先一人,不是袁恪,又是谁?
只是这位往日里凤京城内威风八面的袁大人,今日却是满面冷霜,到得近前,不等马儿停稳,人便已是自马背上一跃而下,三两步便走到了裴锦箬跟前,目光如电般将她上下一打量,冷冷问道,“有没有伤着?”
裴锦箬动了动脚踝,微微笑着摊开了掌心,那柔嫩的掌心中,几道血痕显得很有些触目惊心,望见的袁恪和燕崇都是蹙眉。
她却还是笑微微的模样,“右脚踝扭伤了,还有就是这个......都是皮外伤,好歹活着。”
燕崇皱了皱眉,这才觉出她从开始便一直未曾挪动过地方,居然还好生生坐在边儿上,他还暗想她心真大,倒不知道,她居然是扭伤了脚。心头有些憋火,方才也没见她说,怎的,袁恪一来,她便说了?还真是区别对待啊!
袁恪倒只是攒着眉,没有说话。
“阿姐!”恰恰好,裴锦枫总算是赶到了,白嘴白脸的模样,望着虽然瞧上去狼狈,但好歹安好坐在道旁的裴锦箬,少年的眼眶倏地便是红了。
袁恪起身,目光淡冷地扫过他,“你阿姐受了伤,还是先护送她回去。我来时已是吩咐人去找大夫,这会儿,你们回去,人也该到了。”
“你的丫鬟伤得有些重,不过没有性命之忧,我已是命人先送她回去了。”后面这句话,是对着裴锦箬说的。
裴锦箬本来也就挂心着绿枝,听罢,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弛了些,“多谢表哥费心。”扶着裴锦枫的手,站了起来,袁恪设想周到,他随后到的手下,便已带了一辆马车来。
眼下,这里的事,她也做不了什么,还是回家去看伤,莫要添乱了才好。何况,今日的事儿,她心里明镜儿似的,再清楚不过这笔账,该找谁去清算。
临上马车时,她又想起了什么,扭头对袁恪道,“表哥,今日......多亏了燕二公子,救我一命。”
燕崇一愣,这只小狐狸,今日倒是难得的良心。
袁恪略略一顿,而后,点了点头,“知道了。”
该说的,都说了,裴锦箬便也安下心来,被裴锦枫半扶半抱地搀上了马车,直到坐在马车上,掉头往来时路平缓行去时,她才有些恍惚地轻吁了一口气。
生死关前走了一遭,此刻劫后余生,反倒有些不真实的感觉了。
“谨之兄,你家这位小表妹的日子可不怎么太平。”马车走了,燕崇收回视线,上前去,将那枚银针递给了袁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