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唐安然的手再次摸到硬邦邦的木床栏，心里松了口气。

外面天已经大亮，她看了眼手机，早上八点半，刚从床上坐起来，耳边就传来邓姗悠悠的提醒，“今天是周六。”

果然，大家都躺在床上玩着手机，只有阮晓晓还在呼呼大睡，听到微小的呼噜声。

唐安然坐床上醒了醒脑，然后静悄悄地爬下地，拿了毛巾跟化妆品去卫生间去洗漱、化妆。

“安然，你是要出去吗？”刘雯问她。

“是的，我回趟家，就在新洲区。”

“路上小心。”刘雯说。

这些室友还是蛮不错的，唐安然心里想。

她背上昨晚买的单肩包离开。

本来刚进入大学，应该熟悉熟悉环境，再到附近逛一逛，但是唐安然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她要回一趟乡下的奶奶家，除了看望下奶奶外，她还想去小湖边的现场看看有没有留下些关于这次奇怪穿越的线索，虽然已经时隔一月。

出了校园，坐上地铁，9月末的气温依旧炎热。

时间在狭长的空间里慢慢踱步，偶尔晃一两下，仅仅离开现代都市一个月，唐安然竟觉得仿佛离开了半个世纪。

“各位乘客请注意，下一站，翠屏路街口，请下车的乘客准备......”

到了，唐安然抬头看列车壁上的指示图，又一个亮着绿灯的站点跳起红色。

列车很快驶出黑暗的隧道，再次进入五光十色的空间，在闷响的刹车声里缓缓停下，人流开始涌动，走出车厢，如同走出一个世界。

上了扶梯，再进入中转大厅，唐安然迎面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洛老师！”她朝那个人叫唤。

唐安然朝他招手，洛老师朝她点头。

“洛老师还记得我吗？”唐安然小跑过去。

“嗯，1801的唐安然。”

他穿了件绿格子衬衫，袖口挽到了胳膊肘，手里提了个黑色公文包。

“您是要参加某个会议吗？”

“是有个学术会议，但是刚刚临时通知取消了，现在回学校宿舍。”

“您也住宿舍？”唐安然惊讶。

“离家远，就申请了间宿舍，有时候晚上的课上完睡学校了。”

说话的时候，洛老师一直立得笔直，他绿色的衬衫让他看起来如树干般挺拔。

“您赶时间吗？那边有家咖啡店，我想请您喝杯咖啡，没想到作为选修课的植物学也这么难。”唐安然故作难状，但她知道对方一定不赶时间。

果然，洛老师点头同意。

不过咖啡是洛老师请的，因为没有让学生请客的道理。

“洛老师，关于植物学课程，其实我只有一个问题。”唐安然狡黠地抿着咖啡问，“期末考试怎么考？是试卷还是其它形式？我听说选修课是不做试卷的。”

“才开学就想到期末考啦？”洛老师皱皱眉毛，表示为难，“考试卷是最方便的。”他说道。

“但是批改300张试卷是个大工程啊。”唐安然特意把“大”字标了重音。

洛老师微微一笑，道：“有助教啊，又不全由我批改。”

唐安然抿着咖啡，她之是嘴唇沾上了一点点，因为她不喜欢咖啡，但是看到附近只有这家咖啡店有座位。

“洛老师，我又要问些其他问题了。”

“嗯。”他的表情看上去习以为常，总有女学生问些怪问题。他端起桌上的咖啡，凑到嘴边。

唐安然看到洛老师抬手的时候，手肘上露出一道显眼的疤痕。

“洛老师，您肘上的疤痕怎么来的？”

“很早以前摔得。”

唐安然不记得1997年的洛山有这样一条疤。

“哦，那您以前真的住小阳镇吗？”

“是的。”停下来，继续喝了口。

“1998年毕业于小阳镇第一中学？”

她怎么知道？

微微点头，露出狐疑的神光，这些年教过的很多女学生都对他充满兴趣，但是第一次见到会调查得这么清楚的。

“我能问些更细节的问题吗？”

“未婚，没女朋友，我也不会和我的学生处对象。”洛老师的咖啡杯落下，目光温和地与唐安然直视。你是要这些答案吗？

唐安然一愣，立刻哭笑不得，我没打算问这些啊！虽然我也蛮想知道的。

她的脸微微红，小声清了清嗓子，道：“老师，我不是想问这些。”

突然感到有点不自在。

“是这样的，我最近在写本小说，故事背景是90年代的高三，但我又不是很熟悉，所以我想请教您。”

原来是我想多了，洛老师心里念，他朝唐安然点点头。

信了？我居然能想到这么好的理由，唐安然，你真是个机智Girl！

心中窃喜。

“您还记得高三第一次月考吗？”顺理成章地提问。

月考？洛老师本以为会是问些关于90年代的学校饮食生活这些独具时代特色的背景资料，没想到会是这么细节的问题，他不由地开始回忆，那可是21年前的事情。

唐安然万分期待地看着他，那凝神静止的目珠，如同清晨幽静的湖泊，在安宁的白雾中，稳稳波动，似乎每一段回忆和每一个故事都在温和的目色中流淌而过。

真的很想知道夏芝言回去后的第一次月考成绩是如何。应该害得她很惨吧。

“抱歉，不记得了。”突然的回答。

“您再想像，有没有一些有趣的事，比如有没有同学成绩突然变得很好，或者突然变得很差，还有你们那时候表白是不是写情书啊？我猜洛老师您一定收到很多。”

洛老师奇怪地看着她，“你都想到这么多题材了，为什么还要问我呢？”

“那是因为......缺少细节嘛。”

洛老师摇头，但唐安然认为他是不想说。

转念一想，洛山一直是班上的“透明人”，可能真的不会记得这些事。我又不能直接问，你记不记得班上有个叫夏芝言的女生？她考得怎么样？

如果他反问我为是怎么知道这两个人？我还真没法解释清。

“那洛老师，问个简单的，第一次月考的班上第一名，是男生还是女生？”

“女生。”竟不假思索。

“记得这么清楚？”故作惊讶地。

“因为高三的考试，第一名一直是个女生。”

是这样啊......

“这个问题不重要吧。”洛老师说。

“我就是随便问问，女孩子都爱八卦嘛。”唐安然随即咧嘴露出她夸张的笑脸。

洛老师微微笑，抿着咖啡，不摇不动，似乎依旧沉于记忆的漩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