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里总会一晃一晃地开始出现那个女孩的脸。

下午白色日光下的操场上，到处是挥洒汗水的男生和站在操场边安静站立的女生。

唐安然又看到独自坐在草坪上的洛山，他平视着蓝球场，身旁投下一条长长的影子。实在无法把这个寸头的，看着呆呆男生和2018年潮流的洛老师联系到一起。

想过去找他说说话，但是想起上次洛山被打的事，唐安然最后还是远远地望着他。

她便和女生们一起看那些男生打篮球。

放学的时候，陈紫跑过来问她双休日要不要一起去爬山，唐安然感到奇怪，陈紫告诉她，是秦天下午发起的，明早一起去车站集合，再坐小巴士去崀山县。

不用问都知道，他们所说的山是通城东南方的崀山，高仅六百米，是这片平原唯一的山，事实上只能算是丘陵，但毕竟是“唯一”嘛，所以自古以来大家都叫它“山”了。

既然陈紫加入了，唐安然没多想，也加入了他们。

没有问具体去了哪些人，突然有些好奇，洛山有没有加入。

傍晚路过洛家面馆，洛山在店里忙活，看到店门口的夏芝言，他马上停下手中的活计走出来。

“有事吗？”洛山问她。

“没有，路过。”唐安然回答。

洛山狐疑，对方从学校回家最近的路可不是这条。

“顺便问问，明天爬山你去么？”唐安然问他。

“不去，要在店里帮忙。”

“嗯，好吧......”

“是夏同学啊！”突然传来洛爸爸的声音，他的手里还捧着长长的面团，“刚还和洛山谈到这次月考，原来你就是那个数学考了142分的姑娘啊！”

唐安然看看洛山，对洛爸爸点点头，

洛爸爸突然板起脸，对儿子说道：“你看看人家，同样是一天吃三顿长大的，怎么就能考这么好，你个92分的成绩以后怎么去上大学？”

“洛老板，你儿子考92分还不满意啊！”店里一个客人抬头朝他叫喊。

“老李头，你以为还在小学呐，那高考数学总分150分哩！”洛爸爸回道。

“说啥子？150分嘞？”

......

洛山颇尴尬地朝夏芝言笑了笑。

“夏同学，不怕你笑话，他妈走前最大的愿望就是洛山能考上个好大学，以后能出人头地。当初数学不好才选的文综，哪知道居然还考了这么点，这可愁死个人哩。”

“洛叔叔，因为这次月考的数学试卷是理综的，所以才难些。”唐安然说。

“又不是他一个人考理综卷子，怎么人家能考那么高？”洛爸爸说完瞪了儿子一眼。

唐安然说不上话了。

“夏同学，你数学咋就能这么好呢，要是我家洛山能考这分数，我晚上可做梦都会笑。”

“洛叔叔，您呀别担心，洛山以后数学会变得超级好的。”

你怎么知道？

几乎同时，唐安然感受到两束惊奇的目光。

“啊......我的意思是，洛山本来就是这次考砸了，以后我再帮助他一下下，数学成绩一定能提上来的。”

唐安然戳了戳洛山的腰，洛山慌忙点了两下头。

“好啊，你要是能帮洛山的数学提上点，哪怕就十来分，我家的面以后随便你吃。”

“好啊，一言为定哦！”唐安然笑嘻嘻地说。

“一言为定！”

洛爸爸笑呵呵地朝里头走去，“今晚要留下吃碗面吗？”他突然回头问。

“今天不了，谢谢叔叔！”

仿佛混成了很好的朋友，洛山感觉自己成了他们两人的交易筹码，竟插不上一句话。

“放心啦，你以后一定能考上所好大学的。”唐安然拍拍洛山的肩膀朝他说道。

虽然不知道他最后是不是能如愿考进通大，但是既然能成为通大的植物学老师，洛山的高考成绩就不会差到哪去。能成为未来985高校的教师，学历一定不低。

早知道当初在地铁站的咖啡店就顺便问一问洛老师毕业于哪所大学了，唐安然有些后悔，可是谁又能料到自己能再回到1997年呢？

以洛山这次的月考成绩......只是刚刚够上二本分数线，和他理想的通城大学还差得很远。

但是，谁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呢？

难道以后洛山身上也会发生些机遇？

回去的时候唐安然一直在想，洛老师和洛山真的分明是两种人啊，她还注意到他穿着短袖露出的胳膊上也没有那条疤痕。

竟有些怀疑了，小阳镇还有第二个洛山？

这名字应该很少吧，如果他叫王建国的话，那我一定好好忖度忖度了。

唐安然摇摇头，望着西头落日的余晖，继续朝家走去。

天空飞着唯一的一只黑鸟，斜斜地穿过一朵彩色的云，翅膀划过的空间里，溢出满满的时间线。

脑中再次出现一个问题，我为什么会回到小阳镇？

不知不觉地又回到幸福路288号夏芝言的家，冒着青色的炊烟，奶奶在做晚饭，爷爷去中心小学姐小妹岚岚去了。

“奶奶，明天我和同学去爬山。”唐安然朝屋里喊。

“崀山么？”奶奶从灶头走出来。

“是的。”唐安然回答。

“20里远的，你们怎么去？”

“和同学一起坐巴士的。”

“晚上回来么？”

“应该吧。”具体的唐安然忘记问陈紫了。

“那好，我去拿些钱，那里荒凉，明早去买些吃的带着，可别饿着了。”

荒凉？

崀山不是旅游区么？

难道1997年还没开发？

很快，奶奶给她拿来两张十元的纸币，和一小把硬币。

“不用这么多的......”

“多的就剩下来。”奶奶伛着身子回到灶台。

唐安然握着皱皱的纸币，在这个年代，在这个家庭，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的零花钱。

“就当是这次月考的奖励。”奶奶的笑容被灶火映得橘红，“芝言呐，你要是能考上大学，爸爸妈妈一定会为你高兴的。”

那是自然的啊，唐安然高兴地回里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