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了指我额头上的凤尾形朱砂,龇牙笑道:“是个大哥哥让我来找夫饶!他他在凤栖阁等你!”
大哥哥?
我还想问下去,可那男孩子一溜烟儿就跑了。
“凤栖阁在哪儿?”我问。
丫鬟答:“是城东的一间酒楼。”
我默了一会儿,大致能够猜测出是孔明要见我。
可是……孙刘联军已经各自归位,他和周瑜,分别站在不同的政治立场……
我是周瑜唯一信任的人,我绝不会背叛他,但也不能让人抓住诸葛亮的把柄,两败俱伤,我是不愿看到的。况且,诸葛亮这时候来江东又不知是要做什么……还是不见为好……
“你去凤栖阁传话,见到一位翩翩出众的公子,就,相见成乱,不若不见,叫他珍重……”我吩咐下去,然后回头就向大厅去叫醒阿碧。
阿碧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到我才完全清醒过来。
“走!街上去!”我。
阿碧忙跟上,带着点奶声奶气地问我:“夫人!去街上干嘛呀?厨房的菜像昨那么吃也都还够啊!”
我瞥了阿碧一眼,十分嫌弃她多话。
原本我心情挺好,早上那么一出,我有点乱乱的。于是只是把周瑜纳妾的事儿都交给阿碧去办了,顺带还挑明了表态,:“你若是想嫁给公瑾,我倒是挺高兴!姐姐的没错,公瑾确实是个好男儿,值得托付!”
我之前就试探过几次,我约莫是知道阿碧一直都喜欢周瑜的。但是我估计着是因为身份悬殊,又因为中间隔着我,她没有办法表达。而周瑜是当初找我协议成亲的人,他那守诺的性格,即便是有喜欢的人也不会提纳妾。
我也就趁这个机会,表达一下我的态度,让阿碧不必考虑我,要抓住机会。
晚上回去的时候,去凤栖阁的丫鬟带回来一把弓弩,巧精致,上面刻着“乔”字。我一眼便认出是我的十字弩,还是忍不住问:“他可有回什么话?”
丫鬟回答:“没有,我就按夫人的转述给他,他给了我这把弓弩就离开凤栖阁了。”
我默了一会儿,不禁玩弄起十字弩,手动挡改善了不少,灵活轻便,上箭容易,刷刷刷出去连发十箭!
“乔儿!”
周瑜突然喊我一声,我忙把十字弩藏袖子里。
他知道诸葛亮借了十字弩去,若是再看到十字弩,他一定会知道诸葛亮来江东了。各为其主,难免他们会各有思量。
我不想诸葛亮伤害周瑜,也不想周瑜伤害到诸葛亮。
待他走近我,我笑着问他:“什么事啊?”
周瑜的表情有点儿奇怪,看了我许久问我:“快黑了,露气重,快进屋去。”
我笑了笑,心里大喘一口气,还以为有什么大事。
周瑜只是思考性地点零头,温情地看向我,笑道“听府里人今忙了一,累坏了吧!”
“不累!你不每都很忙嘛!我学你!”
我冲周瑜吐了吐舌头,然后就跑掉了。
后来过了好几,阿碧还是闷头操办着新家具和挑选姑娘的事,但她自己死活没有半点儿动静。
我寻思着这样不行啊,人这一生太短,我已经错过了一些事,我不希望阿碧成为第二个我。
于是打算撮合他俩一下,打发了教阿碧功夫的师父,设计让周瑜腾出时间去教阿碧。
可是哪知周瑜回来就没反应,还是一脸正儿八经的表情,只是半晌不与我话,但用膳时还是会夹菜给我。阿碧也上桌吃饭,但是眼神总是飘忽不定。德衡和我大眼瞪眼,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好几都是这样。
我寻思着周瑜就是个木头,姑娘都送跟前儿了也不知道努力一把!气得我饭都没吃就把周瑜拉回房里。
“周瑜你这几把阿碧怎么了?她怎么老是心神不宁的?”我问。
周瑜睨了一眼我,没话。
但是我冷静下来一想,纳妾也是家事,我这一头热也不是这么回事。于是我打算解释一下,周瑜就算是木头也该有反应吧?
“公瑾,阿碧呢,是个好姑娘,她喜……”
“你就那么想把我推给别人!”我话还没完,周瑜就突然暴起青筋,抓住我的胳膊。
我愣了半……
我从来没见过他发那么大的火,眼神里都是像是燃烧着红色的火焰,生生要把我烧融化似的!
“我……我哪里错了吗?”我此刻有点怕他,笑容都在脸上僵着。
他的手劲捏疼了我的胳膊,但我强忍住把他的手掰开。
我望着他,鼻尖忽觉有些涩涩的:“我和你成亲两年了,就算是做戏,若是没有孩子迟早会穿帮的!如果没有孩子,我被唾沫星子淹死没事,我是深闺妇人,但是你也一定会受到非议,不可以!”
周瑜:“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你不能因为我遭受无畏的非议!不可以!”我不知道怎么就被他的情绪带得激动了,他显然是也被我吓了一跳,沉默了好一会儿。
屋里的空气压抑沉闷,前所未有的密不透风似的,让人想逃离。死寂好像是藤蔓一般,魔障似的蔓延到屋里的各个角落,直到缠绕到我的心头,让我喘不过气来。
在我正打算结束话题时,周瑜忽然软下声音道
“那我们……我们可以要孩子啊?”
要孩子?!
我的大脑像是被高压电猛击一下,只剩下空白和嗡响。
周瑜的眼眶红红的,情绪还是有些忍不住的激动,加重了语调又重复一次,似乎是在强调他的决心。
我觉得他一定是糊涂了,我和他怎么能生孩子……我和他……是协议成亲!
我想,还是等他情绪稳定了再。但是周瑜拦着不让我走,挣扎中十字弩从袖口中脱落!“哄咚”一声砸在地上……
我和周瑜都愣了几秒。他忽然冷笑……
我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了,我竟觉得那一秒的他特别陌生!……陌生到……让我不敢靠近!
他温润的模样全然不在,几乎是用嘶哑的声音问我……:“是因为诸葛亮……对不对!”
我摇头,使劲摇头“不是的!”错了!…错得离谱……
“那你为什么瞒着他来江东见你的事!凤栖阁……凤栖阁……多有寓意的幽会地点啊!凤倾!”
“我没有见他!”我完全是带着吼叫的意味在解释,但是周瑜依然咄咄逼人: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瞒着我他来江东见你的事!为什么非要让我娶阿碧!为什么非要把我推给别人!”
“他来江东做什么我都还没弄清楚,你们各为其主,我怕他对你不利……至于阿碧,我承认我没考虑到你的感受……现在我就是要找你商量!阿碧是个好姑娘,我…唔唔…”
周瑜不让我继续解释!霎那间,我就感觉到巨大的身影向我扑来!桌子上的茶杯噼里啪啦碎了一地,屏风,梳妆镜,香炉一一被撞倒!
火热急促而霸道地占据了我的唇,舌……甚至更深的地方!
我反抗,可是周瑜已经完全没了理智。我打他,咬他,但是他都无动于衷,一把扯开了我的衣领,疯狂地吻着我的锁骨:“不是没孩就要把我推给阿碧吗?那我们就生!”
周瑜的动作很粗鲁,把我死死禁锢在床上。我的身子在颤抖,不管怎么控制都始终在颤抖!我感觉到我心中的城堡在摇摇欲坠,感觉到眼前的空在变黑!
“周瑜……救我……”我的声音嘶哑,终于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地时候,哭了……
我心里不停祈祷着周瑜赶快清醒,也许是他听见了我内心的呼唤,终究还是停止了侵入。
我带着恐惧地睁眼,他却正在看我,眼神是那样凄美而温柔。
他的手,轻轻在我的眼角划过,触碰到那晶莹湿润的泪珠……不禁又冷笑了一声。
“我以为……你信我……就足够了。”
“我信你的。”只是不是这种方式。
他又冷笑,却不再抬头看我。
“你的心可以不需要我,但如今生活里只有我,你该了解我,我在你身边,但我不是随你摆布的棋子……”他突然道。我有些没听懂。
我从来没有把他当做棋子!至少在我们承诺以后……他,已经成为了我在这里唯一完全信任的人!
“我有思想我有感觉,我会痛会失望会伤心,我娶你,保护你,即便我当初就知道你心里有了你师兄……你可以不爱我,但是并不代表我会接受别人!”
他知道?他如何知道的!当初协议的时候,我以为他只是试探我……没想到他一直都知道!
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根本顾不上自己一片狼藉的衣服……
我想要解释,可是周瑜完全不给我机会,他背对我,甚至都不愿意见我。
他的呼吸都好像在颤抖,默了好一会儿……
“你不爱我,没关系……我也无怨无悔,我认为你是懂我的,你信我,我是你唯一信任的人,终有一,我会取代诸葛亮!
可你不懂……
你把我推给别人,把我最后一点点尊严都踩在磷下!
当你把我推给阿碧的时候,你知道我心里有多痛吗?你知道吗?”
“不是的!我没有要把你推给任何人,我只是……”
我话还没完,“啪”地一声摔门,周瑜就离开了,我突然全身瘫软,蜷缩在了床上,眼泪止不住就流了下来,不论我怎么压抑,它还是无情地离开了眼眶。
我身子很冷,冷到颤抖,我觉得整个人都冰冻了似的。我咬着唇,心底好像压着千言万语,但是最后,都只变成了放声哭泣,变成了我曾经瞧不起、最不耻的、以为只有懦弱的人才会做的…放声哭泣……
那一刻我才知道,会哭,是因为心痛。
我其实是想对周瑜,我只是……想要更多人陪你……我只是……不想让你活得那么累!
但是,他离开了,彻彻底底的。就连建安十五年的除夕夜也没有回来,我的生辰日也没有一封信……我都还没来得及告诉他,我改了我的生辰日。
他从来不奇怪我做任何事,总是默默支持我,看着我微笑。但是这件事,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后来,他仿佛是人间蒸发了一般,不给我留下任何消息。孙权搪塞我周瑜出征去了,乔莹总是对我欲言又止,德衡也不知道他的消息……我……彻彻底底没有了他的音信!
周府,自他离开就死气沉沉。我知道不是因为它真的变了……周府嬷嬷依然热火朝地做饭,阿碧依然练武,德衡依然和我吵嘴,饭馆儿依然传来火爆的好消息……但是,我却不再依然……
因为我变了,我的心境变了…我没办法再没心没肺地自娱自乐,周瑜不在了,日子就像是白开水,一杯接一杯,一日复一日。
我曾给尚香写信求助,她毕竟是周瑜青梅竹马,又和孙府消息通达,可能孙权和乔莹不愿告诉我的事,她可以告诉我,但是……
尚香那边终究没有任何回信了。
接到周瑜消息时,是乔莹亲自上了周府来。
她的额头急出丝丝细汗,还未进门就紧握我的手。直到进屋坐下,她像是酝酿了许久,用那种的怜爱看我。
“阿霜,不管发生什么事,姐姐都在,知道吗?”她。
我的心里早有了自我暗示,所以只管点头。她忙着帮助孙权巩固权力,从不主动来周府,她一来我就知道会有大事发生。
“姐姐放心好了,阿霜坚强着呢!”我勉力笑道,心里突突跳着想听她后面的话。
坚强……
别人不知道,但我很清楚……内心的煎熬、思念、懊悔,与日俱增!
也许一日不见周瑜,这种复杂得情感只会缠绵发酵,时时刻刻影响我看花赏月的情绪。
“姐姐,到底怎么了?”我有点着急地问。我总隐隐觉得,乔莹来是和周瑜有关的!
她果然默了一会儿,用那种我后怕的怜爱的目光注视我。
“阿霜,”她握了握我的手,声音有点哑了:“公瑾领兵攻打西川,行至巴丘城时箭伤发作,又不肯用药……怕是,时日不多了……”
“箭伤?他什么时候受的伤?!之前的伤我不是处理过了不可能复发的!”
我立即弹起身来,一脸不敢相信地问乔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