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平侯府来人的事殷府的人没有想过要瞒着明媚。事实上明应权两夫妻一来明媚就知道了,但是她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殷齐说的殷老夫人生病一事半真半假吧,殷老夫人毕竟年纪大了,比试那天也确实是被气到了,不过倒不至于严重到卧病在床,需要人侍疾的地步。
明媚心里愧疚,这几天一直守着殷老夫人,像个小跟屁虫一样。
锦素绣庄的事她明明早已经知道,却什么人都没有告诉,直接在比试当天任何事情闹大了。连带的还牵扯出了宣平侯府的事,这才让外祖母被气到了,她心里是十分愧疚的。
殷老夫人也总算是察觉出什么来了,但是却没有逼问她。可越是这样明媚心里才越难受。
最后明媚还是决定老实点交代,当然了,并非真的将所有的事情都坦白。
明应权两夫妻在和殷家几个老爷夫人纠缠的时候明媚扶着殷老夫人坐到了罗汉床上,自己则是蹲下,握着小拳头一下一下的捶着殷老夫人的大腿和膝盖。模样乖巧,温顺,恬静,从殷老夫人的角度往下看,看到她白皙的额头和一截小巧的鼻尖,长长的眼睫毛覆在眼睛上,时不时的颤动一下。
殷老夫人看着她这乖巧的模样这心里就软成了一团面团似的。
比试那天的事当时她看不出来,可事后回想一下就什么都明白了。
她一直以为的这个胆怯甚至有些懦弱没主见的外孙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了。变得聪明,坚强,冷静,有主意。比试那天的事她分明早就知道周文青想要害她了,她不但知道,她还将计就计除掉了周文青,将她赶出了锦素绣庄,名声扫地。
还有宣平侯府的事,她想了想怀疑这是不是也在她的算计当中。
想通这些的时候她心里是复杂得很,百味交集,甚至有种这个外孙女十分陌生的错觉。
可是现在看着她这乖巧的模样,她先前心里的复杂,怀疑一下子就消散了。
这不明明就是她的外孙女吗?她一直都是这样啊!现在她变了,不过是因为孤身一人在侯府的日子太难过,不得不成长。
说起来都是她那两个不靠谱的父母的错!
殷老夫人不由得迁怒到了自己的女儿和女婿身上。
正拼命往京城赶的某两夫妻冷不防的齐齐打起了喷嚏,一打就打了好几个,惹来了同船人的侧目,怀疑这两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会不会传染啊……大家齐齐挪了挪身子,下意识的离他们更远了些。两夫妻擦了擦鼻子,一脸尴尬。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的,总是无缘无故的打喷嚏,莫非是京城家中的人太过想念了?肯定是他们的乖乖女儿想念他们了。
宝儿,不要急,爹娘很快,马上就回来了!两人望着遥远京城的方向,满心澎湃。
不知道女儿女婿正在回来的路上的殷老夫人突然伸手轻轻的抚摸上了明媚的头顶,明媚眼眶一热,差点落泪。
这几天外祖母的异样她不是没有注意到,她也担心,也害怕,可是这一刻,她知道什么都没有变,即便外祖母察觉到了她的不妥。
“外祖母……”她忍不住将头靠在了殷老夫人的大腿上,动作依恋。
“你啊你,以前觉得你太过唯唯诺诺,没主见,现在倒好,一变就是这么大的变化,也不想想外祖母年纪已经大了,禁不住你吓。”殷老夫人摸着她黑亮柔顺的发丝,嗔怪的说着。
“宝儿知错。宝儿只是不想你们担心。我在侯府小心谨慎惯了,来到殷府一时改不了。”
殷老夫人动作一顿,“他们欺负你了?”
明媚动作细微的点了点头,低声道:“他们何曾对我真心过,爹娘经商,每年赚了大把大把的银子,长房的家业远比侯府要多出百倍,财帛动人心,即便是亲生兄弟又如何?大哥年幼被拐,现在身处何方,是否健在都未知,而我是长房唯一子嗣……”
有些话明媚没说得太直白,但话里的深意殷老夫人却明白得很。
她的心狠狠一震,有些意外她的通透。这些事连她都没有仔细想过,或者说是下意识的避开了,不愿深想。可是宝儿才十三岁不到啊,却看得如此清楚了,可想而知在侯府她的日子到底是怎么样的。
“孩子,委屈你了……”殷老夫人好一会儿才低叹着说道,很是心疼。
“不委屈。以前是我太笨了,总想着是一家人,是亲人,却没想过……大哥不知所踪,爹娘现在就只有我一个女儿,若是我再不成器,长房未来岂不是堪忧。我还记得我被五妹推下水,在水里看到她站在岸边上,拦着婆子不让婆子救我的情形,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才终于清醒过来了。有些人表面是亲人,却是披着狼皮的恶鬼。”
殷老夫人的泪水还是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心头一阵阵的疼。
她捧在手心里的外孙女宣平侯府的人却这样作践,欺人太甚啊!
明媚抬起了头,“外祖母,我告诉你这些事不是想让你或者是殷家的人替我出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长大了,我会保护自己,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被人欺负了。宣平侯府那些人,总归是一家人,总不能为了这点小事就闹翻了,若是这样传了出去别人也只会认为是长房的不对。不过是小孩子家之间的玩闹,做长辈的却以此为由闹得家宅不宁。况且老夫人还在,一个孝字压下来就能压倒爹娘了,我不想爹娘为难。所以外祖母,这些事你千万别告诉爹娘,行吗?”她哀求的望着殷老夫人。
殷老夫人何尝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和为难。
宣平侯府三房,老夫人健在,万万是没有分家的可能。宝儿的事严格说起来也就是宝儿和二房嫡小姐的事,闹出去别人也只会觉得是小孩子不懂事,一时行差踏错,仅仅因为这件事长房就要和二房,三房,和侯府闹个天翻地覆,最后落得不是的也只会是长房。到时候有理也变无理了,怕是宝儿也会落得个娇蛮无理,挑拨长辈矛盾,不懂事的名声。
这事也确实需要从长计议。二房三房的人若是真的对长房有什么坏心思,日后总会露出马脚的。现在也只有隐忍下来,等待合适的时机。
明媚看着殷老夫人沉思的模样,嘴角微微勾了勾。
她知道外祖母在想什么,不只是外祖母,其实她也在等一个适合的时机,到时候长房便是长房,宣平侯府便是宣平侯府,再无瓜葛。
说这些一来是为了解释锦素绣庄她行事和往常完全不一样的原因,二来是给外祖母做心理准备,免得日后她再做了什么又吓到她老人家。
“也罢,外祖母看你现在也的确是沉稳了许多,既然你心里有想法,那便按照你想的来做吧。只是日后再遇到什么事万不可藏在心里,殷家的人都是你最亲的人,宣平侯府的人你信不过,难道我们你也信不过吗?你到底还小,遇到麻烦理应喊你的长辈们为你出头,用得着你自己操心吗?你现在要操心的就是好好吃饭,睡觉,平平安安的长大!”殷老夫人板着脸,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没好气的说着。
明媚娇声道:“外祖母,我知道了,以后再遇到什么麻烦事,我解决不了的,我一定告诉几位舅舅和表哥。有靠山不用傻子才做呢。我现在可聪明着了。”她皱了皱鼻子,撅着嘴巴,一脸的得意。
殷老夫人才板起连立马又让她给逗笑了,不过还是说道:“下次再让我发现,我就让你待在绣楼里待一个月!”
明媚以前最是怕被关在绣楼做女红,但是现在却不是了。
但是为了配合殷老夫人,她还是装出一脸惊怕的样子,哀求道:“外祖母不能这么狠心啊,宝儿一定听话,别把宝儿关在绣楼。”
“看你的表现了。”
两祖孙在屋子里待了一个下午,再出来的时候殷家几个老爷夫人就都发现,这几天精神不济的母亲看起来已经恢复了呢。果然还是宝儿最有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