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澈干咳一声,低下头大口地扒饭,仿佛没有听见我的话。
我凑过头去,“说真的,你不会私底下做练习吃辣椒这等蠢事吧。”
他身后的龙泉忍不住低笑出声,对我竖起大拇指,“果然还是姑娘了解爷。”
还真是!
“多嘴!”萧澈回头瞪了眼龙泉,死鸭子嘴硬地对我道:“近来我觉得辛辣之食更美味,换了胃口,不行?”
“行,你爱吃什么你说了算!”
夹了筷子青菜到他碗里,“不过,辣的吃多了对肠胃不好。以后就让厨子少放点辣椒吧,我的胃也老出问题。”
这是事实,也不知是逃亡之路上饿出的毛病还是去年冬天有一餐没一餐搞出来的问题,又或者平日里口味太重,反正隔两个月就得受一次胃痛之苦。我也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痛的时候心里发誓要戒辣,一旦好了,戒辣之事便抛到了九霄云外。
萧澈有些欣喜地看着我,“歌儿果然还是心疼我的。”
懒得理他。一回头,却与花影月的目光撞在一起,里面的幽光让我愣了一下。只见她有些慌乱低下头去,再抬起来又清澈见底,她很不客气地对我说:“林姐姐,月儿不喜这些食物,可否让厨房帮月儿做些甜汤?”
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是我忽略了,抱歉。”
于是,我只好派人去厨房,着人再多备几个清淡的菜式,并依花影月所说做个甜汤。
偷偷看了眼萧澈,他好像并没有什么意见。
仿佛知道我的意思,萧澈放下碗筷,接过龙泉递过去的温热手帕擦了擦嘴和手,道:“这睿王府一切事宜歌儿都可做主,反正不多时你也是这里的女主人了。”
我脸上一阵尴尬,虽然知道他不是在讽刺我喧宾夺主,但我自个儿确实有这样的感觉。也不与他争辩“女主人”的问题,我有些心虚地问他,“你吃好了?”
“嗯,下午军中有些事要处理,你用过膳后一定得按时午休,让下人在屋里多备两个火炉,以免着凉。”说完,他起身就往外走,好像压根没有花影月这个人。
走了几步,他又倒了回来,长臂一圈,旁若无人地搂着我的腰,眼神暧昧,“若我回的晚,你自己先睡,不必等我。”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引人遐想啊!
他就是故意的!
危险的眯起眼看向他那张俊美又欠揍的脸,碍于花影月在,不好爆粗口,更不好动粗,于是僵硬地说了句,“王爷慢走!”
“乖!”萧澈满意地勾唇。
抄起桌上的碗堪堪拦住萧澈亲过来的唇。相处这么久了,他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他拉什么屎,总不能次次都让他得逞。
“歌儿还真害羞呢!没事,等我回来再补。”
补你个头!
我偏头看着他的背影,恨不得把碗砸过去。
对上花影月别有深意的笑脸,我不由一阵尴尬,正要解释,她已站起身来,说了句,“林姐姐慢用,月儿还有急事,先走了。”
看着花影月匆匆离去的背影,我若有所思,不是说只是兄妹之情么?我怎么就那么不相信呢!
平日里总觉得时间慢的煎熬,可这一日日的数过去,一转眼又是一年到头了。
府中上至管家,下至丫鬟小厮都忙碌起来,洗刷的洗刷,置办年货的置办年货。屋檐走廊皆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红灯笼,门楣上铺好了大红绸子,极是喜庆。每个人脸上都是笑意盈盈,我仿佛受到了感染,心情也很是清朗。
天公作美,大年这天,下了半月大雪的天居然放晴了,暖洋洋的大太阳晒的人很舒服。屋里的东西都被搬到院子里晒,连我自己也晒了个通透,褪了好几件衣衫才不觉得热。
“这么好的天气,歌儿不如与我出去走走吧。”萧澈从外院进来,褪去厚厚的外袍的他更显颀长,完美的身材暴露无遗,使得整个人更加帅气阳光,丰神俊朗,满院生辉。
“好啊。”说着,我伸了个懒腰,从贵妃榻上站起来。
没想到我答应的这么爽快,萧澈有一瞬的愣神,继而勾唇一笑,“你不问问去哪里?”
“不至于把我卖了吧。”
“那不能,你愿意我也舍不得。”
贫嘴!
我看也不看他,兀自走在前面,“走吧。”
萧澈叫了桃红拿了我的外套和披风,紧跟上来。
门外早已备好马车,龙泉与车夫侯在车旁。我脚尖轻快地点了下马车前的矮梯,身轻似燕,落座于车前。
“不进去?”萧澈在车下问我。
“这么好的天气,不一路看看风景,岂不可惜?”
萧澈略有同感,坐到了我身旁,屏退车夫,命龙泉驾车。
“姑娘,那奴婢?”桃红一时不知道该上来还是不该上来,因为马车前的位置已经满了,而她一个丫鬟也不能坐到车里去。
“你就和梅兰一起留在府里吧。”我说,“对了,麻烦帮我把前几日穿的那件黑色外套洗一下,今日太阳这么大,估计能干,我晚上要穿。”
“大过年的你穿黑色?”萧澈不满意地皱眉,“外人看来还以为我睿王府多寒酸呢。”
“黑色就寒酸?什么审美?”
“我就不明白了,一个姑娘家家的,成日里不是黑就是白,你看这满大街的女人,连那七八十岁的老妪都穿的比你鲜艳,这说明什么?”
顺着萧澈的手看过去,人群之中还真有个花白了头发的老妇人穿的花花绿绿的,一身粗布衣裳却也很是显眼。
“说明什么?”我接过他的话反问。
“说明你的审美有问题。”
“那是因为过年了,普天同庆,她们自然要穿的鲜艳点。”
萧澈两手一摊,一副“你也知道过年啊”的表情。
呃……这好像无关审美,只是爱好。
我摸摸鼻子,有些词穷地别开眼,脑海里浮现出一首应景的词,顺口就吟出来: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不错,是这个理。”萧澈亲昵靠近我,眼神里满是赞赏,“没想到我的歌儿还有这般诗才,这样的文采恐怕整个东阳也无几人。”
“别人写的。”我实话实说,岂敢欺世盗名。
“哪个?要不引荐到我幕下来,我定然给他优待。”
我看向他,“没想到你竟也是个惜才爱才之人,不过他已经作古了。”
在我那个年代算起来死了有八百多年了,可惜没遇到萧澈这样的明主,不然也不会有遗恨。
“是吗?叫什么名字?我回去找找他的其他佳作。”
“是个无名之辈,并未留名史册。”这话说的我心虚不已,冷汗涔涔,若稼轩先生听见,估计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马车突然停住,我回神一看,正对面也停了辆马车,看装饰和规格,对方的身份应该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