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小崽子唱的什么鬼,看我不把他们揍一顿!”张佩佩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前去。
我和肥肥赶忙叫住她,我苦笑道:“孩子们懂什么,给他颗糖,不管什么,都照着学了。”
“难不成放任不管了?”安灵儿也有些生气,“亏你一番好心当成驴肝肺了!”
“没事没事,随他们去吧。”嘴上这样说,心里却不好受,这明显就是有人对我不满,甚至有敌意啊,可我怎么也想不起来与谁有过这么大的仇恨,居然要这样毁我名声,实在阴损的很。
正想着,一老者突然举着竹竿来驱赶孩子们,高声骂着,“你们这些个没良心的东西,将来国家要交到你们手里,真不知会成什么样。人家给你们吃饱了喝足了,就是让你们这样消遣她的吗?!”
孩子们嬉笑着一哄而散,老者站在原地摇头叹息,“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这人好眼熟啊!
我还没有想起他是谁,那老者却先看见了我,又惊又喜地小跑着到我面前躬身作揖,我吓得连忙虚扶了一下,道:“老人家,这如何使得。”
“郡主殿下,当日救命之恩,老朽一直铭记在心,一别近两载,没想到还能在这遇见您,老朽真是高兴啊!”
救命之恩?我愣了愣,不好意思地笑问:“对不起,恕我直言,我们见过?”
老者呵呵一笑,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小茶寮,说道:“郡主殿下可还记得那里?您曾在那里从吕公子手里将老朽救下,而当时,我还非议了您。”
说到后面,老者很是歉疚地低下头去。他这么一说,我很快就想起来了,朗声笑道:“原来是您!”
见我如此,老者有些惊讶,点了点头,笑的一脸慈爱,“当初见殿下您虽豪情万丈,却冷若冰霜,让人敬畏。没想到此时的您竟谈笑风生,判若两人,看来是心结已解,老朽真为您高兴。”
我暗暗吃惊,没想到他对我的印象这么深,当初也不过举手之劳,他刚才却能那般驱赶唱童谣的孩子,为我鸣不平,实在让我受之有愧。突然记起一事,我担忧地问:“那吕家可有再去为难您?”
老者沉默了半晌,眼底有抹忧伤一闪而过,却笑着摇头,“没有,没有,当初您自报了家门,他们自是不敢再上门寻事。”
我的脸陡然一肃,盯着他逼问一般道:“老人家,您不必掩饰什么,有什么苦楚您说出来,当初我既然管了您的事,就定当管到底。”
见我如此,老者很是感激。只见他长长叹了口气,将事情娓娓道来。
老者名叫曾毅德,是个私塾先生,虽不是大户人家,可也是书香门第,夫人知书达理,膝下一儿一女,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有一次春游的路上,他家的马车不知怎的与吕家的马车有了剐蹭,两家下车说理间,他闺女就被那吕公子相中了,吕公子一改之前的蛮横,赔笑认错,言行彬彬有礼,之后又邀他一家共同春游,期间对曾姑娘是百般讨好,单纯无知又没见过世面的曾姑娘自然就很快掉入了爱河。
曾毅德夫妇原本是不同意二人来往的,可经不住女儿苦苦哀求,便只好随了她去,但希望吕家尽快准备二人的婚事,毕竟没有婚嫁,女儿家自是会受人非议。然而令他们没想到的是,一提婚嫁,吕家就翻脸不认人了,说他们是大户人家,不可能娶一个平民百姓,要么就让他家姑娘做小。曾毅德是个有骨气的读书人,怎忍得下这口气,当即就要求自家闺女与吕公子断了来往。
原以为事情也就这样了,可谁知几个月后,自家姑娘竟被发现有孕在身,他这才知道二人早已偷食禁果,一切根本就不能挽回。更可恨的是,自家姑娘被吕公子花言巧语迷了心窍,要死要活的要嫁到吕家去,说做小也甘愿,无奈,他只好放下老脸亲自上门给女儿说亲,期间遭到多少人的嘲笑他都不管了,对方也答应把他姑娘接进门去。
自己的女儿做出那等伤风败俗的事,曾毅德也觉得没脸再教书了,就开了家小茶寮,后来娶了儿媳妇,一家老小勉强度日,但也温馨有爱。
有一天,曾毅德突然听说女儿被吕公子家暴,心灰意冷的她竟然含恨吞金自杀,一尸两命。曾毅德不能忍了,他与儿子一同上吕家论理,想要回女儿尸首,吕家不但门都没让他们进,连他女儿也不还给他。吕家说既然嫁进门了,生是吕家的人,死是吕家的鬼,这话他也觉得无可辩驳,他难以忍受的是吕家人竟无情地将他女儿的尸身扔在了乱葬岗,只因为吕公子的正房说了句“晦气”。
梁子越结越大,仇恨越积越深。见到被野狼啃食的体无完肤的尸体后,作为哥哥的曾公子疯了似的跑去吕家评理,曾毅德一下没拦住,结果儿子也被吕家当街打死了,儿媳妇伤心欲绝,三个月不到的身孕也滑了,曾夫人受不住刺激,疯了,一个好好的家就这么支离破碎。
曾毅德本想拼着这条老命将吕家告到底,奈何官官相护,且当时太后一族权势遮天,他一个小老百姓求告无门,反而被吕家处处刁难打压,经常到他的酒寮闹事。被我救下之后,吕家确实有段时间没有找曾毅德一家的麻烦了。
然而好景不长,太后一族失势后,吕家也败落了,受到各种嘲讽打压的吕公子便经常借故来茶寮刁难于曾毅德,发泄内心的怒火。一日,曾毅德的夫人突然就清醒过来,冲上去与吕公子厮打,可一个老妇又如何敌得过年轻人,被本就窝火的吕公子当场踹翻在地,之后被抬回家,没两日也去了。幸好老天有眼,儿媳妇一直坚强,一心一意侍奉他,他说过好多次让她改嫁,她也不同意,说是要给他养老送终。
故事听下来,我们几个无不气愤,倒是曾毅德,经历过太多的他,反而表现的很平静。
“我竟然不知道,这天子脚下也会有这样狗仗人势,草芥人命,无法无天的事!”安灵儿恨的咬牙切齿,心气难平,“不行,我一定要将这事告诉皇帝表哥,让他为你主持公道!”
“这位是?”曾毅德吓得连忙躬身相问。
“我们是沐歌的朋友。”肥肥微笑着托住曾毅德的胳膊,温婉有礼,尽显大家风范,“老先生,您受了这般大的委屈,我们自然是要为你做些什么的。只是不知道当时受理这个案子的大人可还在?”
对于肥肥,我一向很尊重,无论何时,她都能做到处变不惊,思路清晰,又不靠权势压人。她身上是气质和徐娘很像,看到她,我仿佛看到了另一个徐娘,让我感到很温暖。
“在,不仅在,还升了官,做了光禄大夫。”
“叫什么名字?”肥肥又问。
“李尧光。”
肥肥微微颔首,安慰道:“既然知道名字,那就好办。只要您说的是实情,摆出人证物证,国法定会还您公道。”
曾毅德激动不已,却还是犹疑地看向我,我给了他一个安心的微笑,说道:“这事我们无权管,所以需要您写一份状纸递到廷尉监。”
“大理寺?”曾毅德为难了,“可我们平民百姓是没有权力越级递状纸的,最多也只能把状纸递给执金吾。”
有这规定?我愣了下,又道:“那就递给执金吾吧。”
张佩佩终于插话进来,“执金吾是没有权力审从七命的光禄大夫的。”
“啊?”我挠挠头,有些懵逼地问:“那执金吾是几命?”
在我的历史常识里只有品级,可这个朝代却以命级划分官职大小,一命最小,九命最大,我到现在都没搞清楚那些官名,对比他们的大小更是太为难我。
“他们是同级,只是所属不同辖域。执金吾管京师治安,廷尉管全国司法行政,所有官员受审都要经过廷尉监。”安灵儿难得从我身上找到了优越感,笑指着我道:“亏你日日跟在皇帝表哥身边,居然连这最起码的命级都不知道,以后要真母仪天下,可还得多学学。”
“安灵儿!”张佩佩抢在我面前喝住她,可还是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