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盈觉着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简直是引狼入室,还是个大色狼。又抬起脚,使出旋风踢,正中他胯下。
这一次,月灼师父还是没有逃过。
“你把衣裳穿上!”她遮着眼,羞着脸,吼着。
月灼疼的说不出话来,小碎步挪到她的面前。青盈透着指缝怯怯地瞧着,原来他是有穿衣裳的。
心中终于舒口气,但这人好像又被自己踹成重伤了,面色铁青,唇色发紫。
以后会不会落下后遗症?例如残疾,变太监之类的......
果然自己,一不小心又冲动了。
青盈忿忿地斜了一眼月灼,抚慰着自己的内心:谁让他自己穿好衣服也不说声,也没个声响就出现在身后。
正想着,只听噗通一声,月灼师父因耐不住剧痛又一次地昏了过去。
青盈无奈摇头。
又得收拾残局了。
傍晚,青盈的爹娘和窈窈收拾完豆腐摊,从城南的集市口赶回家中。
房子很普通,青砖白瓦,三内屋一客堂,还有一磨坊和一柴房。但这样的房子,在江城内算是普通级别的了。
说起来,江城的官也是好官,处处为民生着想。近几年大兴水利,版筑建设,使得江城的生活条件日趋变好,百姓们赞不绝口。
本是江城的生活条件与长安不能相提并论,但人人都说勤劳致富,廉政爱民。
那些个自以为是,目中无人,爱财如命的官府管辖的地区,虽然虚有其表,但内里呢,都被蛀虫吃的空空的。
而青盈一家,原本是住茅屋的。赶上城内大兴版筑建设,自己家也正好赶趟了。
卖豆腐能挣几个钱,但是青盈的爹娘卖了二十年的豆腐,挣了座房子,还收养了个女儿。
从两人在江城定情,成婚,生子,从商。这一路,青盈爹一直执着青盈娘的手,携手共度,相濡以沫。
十几年前,一个五岁的女娃娃用脏兮兮的小手擦着脸上的泪花,冒着鼻涕泡,怯懦地站在他们家门口讨碗豆腐吃。
那时青盈刚六岁,青盈的娘见不得娃儿这副可怜的模样。于是,出于慈母的天性,也顾不得家中的困难,他们便收留下这个女娃娃。
女娃娃记得自己的名字,说自己名叫窈窈。青盈的爹娘也遵从她的意思,没有给她改名。五岁的娃娃经历了太多,家没了,爹娘也身亡。
连唯一的姐姐,也失去了音讯。她一人,不知从何来,要去何处。便这样随波逐流,跌跌撞撞,来到了此处。
好在女娃娃乖的很,六岁的轻盈也很喜欢这个突如其来的妹妹。青盈的爹娘欣慰着,四人一家就这样守着小小的豆腐摊,平静愉悦的生活。
遥远的思绪拉了回来,前些日子因为磨豆腐累死了只骡子,要卖十日的豆腐才能再赚一头骡子的钱。如今家里忽然来了位男子,不是找来了免费的劳动力么。
青盈的娘寻思着,她也不忍让青盈再做这些脏活累活,毕竟是女子,又生的好,累坏了身子,该怎么嫁人啊。
青盈的娘上下打量着这塌上的男子。
看面容,那是比平日里在城内见过的富家公子们出色多了,其余的,就不知了。
最担心的,便是他的来历。
万一是个罪大恶极,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该如何是好?
想来想去,这男子还是不能留在家中。
青盈的娘叹了口气,这丫头,怎么什么人都往家里带。
人还未醒,一切都是未知数。
趁着月灼还在昏睡,青盈的爹娘让青盈赶紧把月灼从哪来送回哪去。
怎料到青盈却说,这男子什么都不记得了。而自己是在琅琊山附近拾的他,万一送回去,又会入了狼口。
青盈的爹素来知道女儿的脾性,又担忧这男子来历不明,连连摇头苦叹,半天道出一句,“不如,我们报官罢?”
青盈娘也连声应允,青盈与窈窈相视一眼,认为爹娘的办法还是最稳妥。
于是,便决定第二日就去官府报官。
翌日,天朗气清。
青盈的娘早早的收拾好,独自出摊去了。两姐妹上了官府,独留青盈的爹在家里看着他。
塌上的那人还未醒,青盈爹备好了一碗稀粥,一碗自家的小葱拌豆腐和一个硕大的白面馒头在桌上。
豆香味飘向月灼的鼻尖,月灼嗅了嗅,微微抬眸。
他顺着香味望去,瞧见桌上三碗都是白花花的,让他的眼前一阵晕眩。
白花花——
白花花的什么呢?
眼前猛然出现一张黝黑的,眼角满是皱纹的脸,月灼微微蹙眉。
道,“你是谁?”
那张脸有些和蔼,弯着眼,一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小兄弟醒了?”青盈的爹端来一碗早已倒好的温水,“喝杯水先。”
月灼有些迟疑,但是奈何盛情难却,犹豫不决地接过。
碗中水清澈,倒映着他的容颜。
他觉着自己有些陌生,在思量之际,他蓦然听到——
杳杳灵凤,绵绵长归。
万劫无期,何时来飞——
何时来飞——
“小兄弟,”青盈爹打乱了月灼的思绪,“我家青盈丫头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是吗?”
他的思绪本就如一盘散沙,何来乱之说。
面对着长辈的盛情,他出于礼数应允了声,随即又轻摇头。
“没有记忆。”
“唉。”
青盈的爹叹了口气,“想来你也是糟了变故,才落得如此模样。不过,我家的俩丫头今日上官府去了,也许不久之后,就会替你找到家人。”
青盈的爹将粗糙的大掌搭在月灼的肩上,轻拍了两下。
月灼轻声道了声谢,欲要下榻。
“小兄弟,你去哪儿?”
“不了,不用麻烦。”月灼头也不回,就往门外去。一只脚刚踏出门外,正巧见到迎面而来的青家两姐妹。
青盈的爹有些惊愕,“这么快就回来了?”
青盈垂头丧气,窈窈却连声哀怨道,“去了,但是吃了闭门羹。”
昨日朝廷才下的文书,长安城京兆尹黎干无心为理,贪暴益甚,徇于财色。让瘟疫蔓延长安城,百姓们民不聊生,哀鸿遍野。黎干等人则逃到蓝田驿,不料,还是被中央朝廷一举拿下。
所做之事,牵连了整个长安城,唐皇一怒之下,将其赐死于蓝田驿,火烧长安得以消灭疫病之灾。
而这江城的官府今日里应八百里加急进了中央,上朝堂议事去了,谈论的应是如何灾后重建和发展且完善科举制。
通过科举制,广纳贤人志士,再将朝廷上蠹居棋处的官员一层一层的剥离,以清朝堂。
紧赶慢赶,他们偏偏赶上了这天。门口贴了告示,江城的官儿昨日里连夜就出发了,全员出击,暂不处理民事,连个代班的都没有。
这么说来,这会也不知道开到什么时候,月灼的事,也许得另找时日再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