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司殿的后面就如凡间游玩之处的歇脚点,众鬼魅三两成群,各自找地歇息去了。
因是过了此地,就要面临着两个选择。
是继续前行,直面审判。还是暂时歇缓,在那“山阴居”暂且住下,享受着当一缕残魂的乐趣。
若是思虑好了,志同道合的鬼魅可一路同行,意见分岔的便再此挥手,分道扬镳。
所以它们可不得趁着时候尚早,在此聊聊理想,谈谈鬼生之类的。
支开甄选这个外人之后,此处就剩师徒俩和翘楚。
一只紫鸟,一只红狐,一只白狐,一位散仙,两只妖精。三双眼睛,瞅的彼此之间眼涩了才罢休。
方才对视了许久,也无话说。翘楚最是受不得这般拖沓,干脆直接开腔:“月灼,你就直接告诉我,你来这是何目的?”
月灼接着她的话,不急应她,则是挑眉,言语中略带轻佻之意:“怎么?不唤我月灼舅舅了?不如之前那般将豪横的言语挂在嘴边了?”
月灼自是知她的底儿,她本就不如面上那般粗鄙,一切不过是伪装。
既然如今已然卸下防备,翘楚也不再那般惺惺作态,却下意识的吐出一句:
“你吖的到底说不说?”
???
口吐芬芳,连翘楚自个儿都被惊到了。
完了,这下完了。粗话说多了,已然成习惯,想改都改不了口。
“老实告诉你吧,我这次来,确实是想将你押回青丘,押到你母亲的面前。可是你知道么,小楚儿”
月灼忽然一顿,语气更加凝重:“你的母亲,已经替你嫁了过去。”
他语速减缓,一字一句顿的明白。
话语一出,翘楚的身子一震,指尖反射性的颤动了几下,却只是细微动作。
方才听那女子唤自家师父“舅舅”时,红璃还在云里雾里,心中猜到几分,也不敢确定。如今听得月灼师父这般说才明白,这女子便是贡镜帝君的女儿。
自己与她虽未曾谋面,但也算因“信”结缘。没想到还能在这处遇到,也算是缘分不浅。
虽然红璃未曾见过翘楚,而翘楚则知道有这么一只小狐狸儿的存在。都是从她那吊儿郎当的月灼师父口中听来的。
合欢有红狐,做饭又扫屋。
红璃心中琢磨着,月灼师父从不带她见那些有面子的人,是觉得她丢了自家师父的颜面么?
小狐狸儿默默垂下了头,丧了一口气。
其实不然,小狐狸儿还是想多了,她的师父不过是希望他回家后能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自然是需要有一位贤惠的留在“家中”打理的。
还有就是,青丘山上多散仙。若是红璃被那些修为高深的散仙看到,知晓了她体内的离火珠存在,指不定要出什么事儿。
因此,月灼师父才不愿小狐狸儿四处乱跑,待在自己身边即可。
“这话儿是什么意思?”
翘楚知道月灼在说什么,只是这事儿轮到谁头上都不能相信罢,自己的母亲,居然替自己嫁给了与自己有婚约之人?
纵使自己与那婚约之人并没有丝毫情愫,连婚约之事都不是自己愿意的,也是母亲做主。
纵使她的娘亲千年来,都是一个模样。是那仙山上最动人的月下仙葩,连青鸾都嫉妒她的美貌。
思来想去,翘楚恍惚间似乎又想明白了什么。她的嘴角带着谑意,说出的话又如尖刀划过。
若是贡镜帝君在这,定要伤的她体无完肤。
“想必这涂山国君也是个才貌无双,出类拔萃之人。”
“为何这样说?莫非小楚儿见过涂山国君?”
“若不是如此,她又怎么会突然改了主意,自己去嫁给涂山国君?”
翘楚轻笑一声,这笑意,带着几分讽刺,几分苦涩。
“你!”
孺子不可教也。
月灼深感气愤,认为翘楚将贡镜帝君的一番苦心随意践踏。方才他是想替贡镜帝君好好教训她几句,可是话到嘴边,又不知怎么开口。
想想多年前的自己,也是这副模样。如今这翘楚,不过如那时涉世未深的自己,嘴皮子硬些罢了。
可他的父亲,也如贡镜帝君一般用心良苦吗?
都道是世间哪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六界之中也是如此。
可那人,也当真如此么?
月灼扯了抹笑,他之前并未想过,那份不堪的痛楚,如今这般想起,居然也如风轻云过,有些索然无味了。
想必也是多年来的散仙日子,让他淡去了这份他最不愿回忆的,说起来,还是要归功于那只红色的小狐狸。
再次扬笑,心下便是欢喜。
“你日后便知了,这事儿还得你回青丘去,我再与你细细说来。”
“我是不会回去的。”
翘楚态度明了,直了直腰背,衣上的白芍药愈发灼眼,她眸中神色定若磐石,坚不可摧。
“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回去的。如果你来这处是为了此事,那你们可以离开了。”
翘楚轻阖眼眸,细长的睫羽颤动。
“不是此事。”
月灼忽然又改口。
怀中的小狐狸儿眉头微蹙,有些疑惑,这月灼师父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是又要闹哪出?
听月灼改口,翘楚也没有露出惊讶之色。这一贯是他的作风,总归一句话,男人最是信不得。
“这次你又要再说什么?”
翘楚依旧冷淡,她本不是个高冷的人,只是月灼方才那番话,惹得她心中不快。
她天生记仇,对她好的,她便自然记在心里。对她不好的,她定要以牙还牙。
不过,要是算起来,月灼对她,还是过的去的。
“小楚儿,先将你母亲的恩怨放在一边。倒是帮帮我们才是,难道你闻不出来,我们身上没有魂魄的味道么?”
月灼说的焦急,连语速也加快了几分。
“呃,这个”
她倒是乐意帮他,只不过,连她自己也是个走后门的,没有真功夫,该怎么帮?
别说闻不出鬼魂的味儿了,天天闻着这死耗子的味道,她已经从不习惯到习惯,也许早就失去了嗅觉。
“或许这东西,分一半给你们,你们要么?”
翘楚两手交叠,在手掌心敲了几下手中长鞭的握柄处,从中掉落出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碧绿玩意儿。
师徒俩不过是想凑近看看到底翘楚口中是为何物,怎料还未看的仔细,师徒俩却狂呕不止。
这扑鼻而来的腐尸臭味直冲脑门。
红璃更是将她前些日子吃的桃子肉渣全数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