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夜淇小姑奶奶便鼓着嘴拼命地嚼着菜,一边呜呜地说到;
“这一盘至少有三十片青菜了,你吃三碗饭!”
在一旁看热闹的文襄惊奇的发现,尊座一向平静悠远的眼神里,竟然写满了不可置信……
不可置信这种情绪,怎么可能出现在尊座身上!当初战争时代,在战场上,尊座眼皮子也是不会跳一下啊!
只见他们一向淡定的尊座认命的端起碗,依旧是那温雅有礼的执箸方式,让吃饭这种事情,也变得十分优美。
但是,下一幕,就辣了文襄的眼睛。
夜淇小姑奶奶可能是嫌弃尊座吃的太慢,眼疾手快拿了一个巨大的勺子,舀了一大勺米饭,一下子塞进了奉泽的嘴里。
奉泽当时,真真切切的,一千多年来,第一次,吃饭噎着了。
文襄几乎是被吓到了,他连忙冲上去,准备给他们尊座大人顺一顺气。冲上去之后又觉得哪里不对,连忙背过脸,捂着眼睛说;
“尊座,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看见。”
从那以后,他发现,每次尊座吃饭,都将门,锁了起来……
而且,他再也没有见到尊座孤寂的一个人坐在那里的样子,似乎那个神尊消失了。
但文襄相信。那个孤寂的神尊,是被迫消失的。
因为又是一次送公文,他发现平日里应该坐着发呆的尊座大人,正在床前坐着,看着满床蹦跶的夜淇,温和的笑着。那种笑容,不是故意摆出来的外交微笑。
尊座在盟会朝堂之上的笑容,总是那样温文尔雅,看着如沐春风。但是那么完美的笑容,也不及现在尊座脸上的笑容。这种笑,发自内心,有几分温柔,有几分宠溺,有几分喜悦,这种笑容,甚至让文襄心中,也泛起了高兴的涟漪。
而后几天,文襄竟然发现,从前认认真真、心无旁骛批阅奏疏一整天的尊座大人,现在批阅奏疏的时候,总是会走神,有的时候突然抬头,对他说:“你去看看阿夜在做什么。”
阿夜,是尊座对夜淇小姑娘的称呼。
更有甚者,尊座大人在批阅奏章的时候,突然毫无预兆的笑了起来,那种笑,就是对着夜淇那种宠溺、温和的笑容。文襄打量了一下,那奏折只是普通的请安折子。
如果不是眼前的东西让帝座高兴,那一定是批阅奏折的时候回忆起来什么有趣的事情,值得自己再乐一乐。
有什么值得乐呢?
文襄突然想起来,今天早晨敲梆子的公鸡对自己说,昨天晚上公主绣了个钱袋子给帝座。
是的,这个时候,夜淇已经被封作公主了。
文襄用目光在桌案上一搜寻,就看到了桌案上黑色的一块布料,上面歪歪扭扭绣了个什么东西。
好像,是只……芦花鸡?
文襄再看了一眼帝座,突然想起了什么。
这是只凤凰!?!
而现在,夜淇小公主上了学堂,留下尊座大人,面对着空荡荡的寝宫,尊座大人,好像又回到了十年前。
奉泽发现了文襄进来,眼睛里有了一丝活气,他的声音有一点沙哑,低沉着说:
“什么时辰了。”
文襄低头,恭敬地答道:
“回尊座,子时了。”
他再次看向奉泽,只见奉泽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可能是十分劳累,于是说:
“尊座,该歇息了。”
奉泽没有回应他的建议,只是缓缓地合上了书,似乎自言自语的说道:
“阿夜还有几天回来。”
这个时候,文襄觉得他们可亲可爱的尊座大人……嗯……像一个被儿女抛弃的孤寡老人……
文襄使劲定了定神,再次恭敬地对奉泽说:
“回尊座,小公主才刚走,还有九天回来。”
回复文襄的,又是一片死寂。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奉泽淡淡的说了一句:
“嗯。”
文襄突然有点心酸,甚至可怜起眼前的尊座来,他收拾了文书,便掩门出去了。
或许一会儿尊座就睡觉了。
第二天,敲梆子的公鸡又告诉文襄,尊座房里的灯,亮了整整一个晚上。
文襄想了想,觉得应该把折桑三殿下叫来玩一玩了。
。
夜淇完全有理由相信,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地方,就是学堂!
本来就挺大的屋子里,密密麻麻的坐满了慕名前来求学的学子。由神界之中物种繁杂,求学也没有种族需求,即使各位小动物们早已人化数千年,吃的穿的和普通的人没有任何差异,也没有人会刻意想自己是一只小动物,但是祖辈上传下来的一些不可磨灭的印记,是不能改变的。
比如……不同的气味。
于是,这间屋子之中,弥漫着类似于集市的特殊香气,比如,羊膻味、鱼腥味、狐臭味以及……猪粪味……
在屋子的最后,本来已经被这种气味熏得七荤八素的夜淇小公主嘴里叼着一支上好的狼毫。本来这是这段课程的最后一课,明天就可以回品寒宫了。秉承着能玩不学的态度,夜淇心不在焉地听着先生滔滔不绝:
“如今已说完上古史事,各位若有何疑惑,尽管提出。”
这一节乱糟糟的课终于是结了尾,夜淇从六岁就开始听上古故事,还是这传说中的各大战役的亲身经历者——奉泽的亲身传授,本来就记得滚瓜烂熟,自然是没有这个心情听先生再说一遍。
她刚想昏昏沉沉睡过去,却听见先生突然说:
“咱们也是很长时间没有作文过了,今天时候还早,不如大家当堂写一篇文章,来歌颂底尊座大人……”
此话一出,满堂喝彩。
不得不说,作为一个神族小神,最自豪的恐怕不是这日益强盛的神族,而是拥有一个千百年长青屹立不倒的六界第一高手、六界第一美男、六界第一才子的尊座大人。
众位对奉泽的敬仰与爱戴,如同对待祖宗,简直就是托个梦都能笑一年。
老先生为了显示自己的才学,摇头晃脑地继续说道:
“尊座威严强势,坐拥江山。吉日兮良辰,穆将榆兮上皇,抚长剑兮玉耳,璆锵鸣兮琳琅…..”
所有的学生都听得热血沸腾,正待欢呼,只听见屋子的最后传来巨大的“噗”的一声,同时伴随的,还有一声尖叫。
众人惊愕,纷纷转过头去,却见到夜淇手中端着茶杯,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己桌子上的水。而坐在夜淇前面的曼妙的女娇娃拍着自己裙子上的水渍,气急败坏的对夜淇说:
“先生讲课呢,你喝什么水呀!喝水就喝水,你干嘛喷在我的身上!恶心死了!”
沉默过后,哄堂大笑。
夜淇觉得,自己的脸,有点发烧。
自己的内心,有点恐惧。
别看夜淇在品寒宫里耀武扬威、为所欲为,到了学堂,她就变成了真正的受气包。
没有办法,整个学堂之中,也就教授两种东西:法术和诗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