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奉泽的脸就那样毫无防备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奉泽还是那样的长身玉立,温雅端方。
他的表情先是凝重,在看清夜淇的脸的时候,露出显而易见的惊讶。
两个人,四目相对,互相惊讶,相顾无言。
这个时候,门内“噔噔“传来跑的声音,戚竹提着裙子有些吃力地跑了出来,边跑边:
“实在是抱歉,我忘记告诉橘夜淇姑娘今日要来了,恐怕她不会告诉夜淇姑娘……”
她出门的那一刻,正好看见这凝固的一幕。
以及,躺在地上的橘。
她连忙再吃力地跑过去,同样惊讶地问道:
“橘,你……”
橘立马哭到:
“主人,这个人她打我,踢我,还要杀了我,她刚才比屠市那个胖刽子手还可怕……“
比刽子手还可怕……
夜淇听到这个描述,看着奉泽奉泽眼神中的惊讶竟然还没有退去,然而,夜淇却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她最怕的情绪,失望。
他失望了,他真的……失望了?
奉泽良久,才低低问了一句:
“阿夜?”
听到这声呼唤,夜淇手中的长剑,倏然落地。
清脆的一声响,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也划开了三年里两个人共同做的一个团聚的美梦。
夜淇喉头一梗,转身,跑了出去。
她跑的很快,像是在逃离,逃离她最不愿意面对的现实。
夜淇跑走之后,奉泽弯下腰去,捡起留落在地上的那把剑。
剑面上,两个古写的字刺伤了他的眼睛:
南寒。
奉泽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阿溟,你真的要回来了吗?
夜淇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要跑到哪里去。
她似乎失去了意识,就任由自己跑着。
她想逃离,可有能逃离到哪里呢?
只要人还活着,总要承担自己做的所有事情的。
等她恢复了意识的时候,她已经来到了无夜海的沙滩上。
无夜海还是那样的温柔、那样的宁静,海浪不紧不慢地在沙滩上抚摸着,长年累月,描绘出一幅叫做岁月静好的画。
夜淇呆呆地望着海面,
海水真的很安静,即使是波涛,也像一条线般规矩,遵守着它的规律。
如果,奉泽生气了。
如果,奉泽失望了。
如果,奉泽不再喜欢她了。
如果,奉泽不要她了……
夜淇头脑里想象着,要不,自己回仙界,完成自己想完成的事情,没有他,自己也可以活下去。
可是,当自己的目标完成了之后呢。仙界与神界的交往之中,她看到他,真的可以当作陌生人微笑寒暄吗?
她想到在军队里出卖她转而投敌的那个副将,他走了,自己当时气愤、想要将他碎尸万段。
可是,她没有伤心,后来在战场上见面的时候,权当作没有过那么一段合作时的情谊。因为他对她来,只是个副将。
但奉泽怎么能一样,她只要见到奉泽,就不可能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她像一座雕像,在风中僵硬。
这时候,她的身上,突然被温暖的什么东西覆盖住,一阵熟悉的檀香气盈盈绕了过来,夜淇几乎是一个战栗,转过身来。
微光之下,男饶轮廓显得有些模糊,但是夜淇却能描摹出他的皮、他的骨。
奉泽微笑着为她系住刚刚披上的银狐裘的系带,温柔地道:
“傻瓜,这么大了,还能把狐裘跑丢了。风这么大,冻到没樱”
这一刻,夜淇刚才的纠结一瞬间扫没了。那个冷静甚至有些冷漠的夜淇消失,当初那个无忧无虑的公主从内心深处跳了出来:
三年来都没有流下来的泪水,倾盆而出。
她几乎是一下子挂到奉泽身上,她不想理性地理清楚自己在干什么,她只想由着自己的性子,她大哭着道:
“你瞎!我不是傻瓜!”
奉泽的手轻轻地在她的背上拍了拍,柔声安抚到:
“是,我们阿夜长大了,不是傻瓜了。”
听到这句话,夜淇打着哭腔拼命地摇头:
“不是,我没有长大,我就是傻瓜,你瞎!”
她的话已经没有什么逻辑,完全是凭着自己的心意发泄出来的真心,奉泽没有在乎这些,摸了摸夜淇的脑袋,道:
“好,我们的公主什么都对。“
夜淇继续哭到: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你刚才不来追我!“
奉泽又拍了拍她:
“你打了人,我总要跟人家道歉的。“
想到被自己打的橘,以及刚才自己做的事情,夜淇突然心中又开始恐慌,她没头没脑地将自己的脑袋埋在奉泽肩上,呜咽着一遍一遍道:
“奉泽,对不起。“
奉泽:
“没事儿啦。”
夜淇依旧是哭着:
“奉泽……对不起,我是个坏人,对不起……”
奉泽这次将夜淇抱的更紧了一些,夜淇却依旧喃喃道:
“奉泽,对不起,对不起……”
她将头抬了起来,眼泪留了满脸,眼眶红的像肿了一样,看着奉泽:
“奉泽,你会不会不要我了。”
奉泽抬起手轻柔地为她擦了擦眼泪,
“傻瓜,我什么都可以丢掉,但也不能不要你呀。”
听到这句话,夜淇的眼泪簌簌地又不听使唤地流了下来,奉泽见自己刚才的眼泪白擦了,忍不住笑道:
“好了,刚才不是还神气的很吗,怎么又哭鼻子啊。”
夜淇急地跺脚:
“我没有神气,你看错了,那是别人!”
奉泽看着她的样子,那一身高贵的银狐裘、冷肃的白衣,与她现在撒娇的样子格格不入,却惹人心疼,他一把搂过夜淇,道:
“行,那是别人。但是阿夜,你以后不能随便乱发脾气了,每个人都有家人、有自己的人生,你就算再生气,也不能过分伤害别人,知道吗?”
夜淇听到这里,再一次扎进奉泽的怀里,呜呜地哭到:
“奉泽,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后来,奉泽坐在那块礁石后面,她趴在奉泽的腿上,又哭了整整一个时辰。
哭的口干舌燥。
哭完了这三年来她都不敢流出来的泪水。
哭着哭着,她就这样,在奉泽的腿上睡着了。
这是她三年里,睡得最安稳的觉。因为有一个让她绝对安心的人在身边守护,她不需要有任何的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