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淇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正午。
屋外的阳光刺眼,透过打开的窗户直照到了夜淇眼睛上,夜淇想抬手挡上一挡,却抽不出手来。
她低头看去,奉泽坐在她的床头,上身伏在床上,一只手、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手心里,都是汗水。
夜淇头脑清明了一些,
然而,
梦里的一切突然之间就劈头盖脸地冲进了她的脑子,
冰冷的、腥臭的血
夜淇突然,胃里一阵抽搐,
她很长时间,没有这么恶心自己了。
她看着奉泽那洁净的手,一尘不染的水蓝色衣裳,突然觉得,自己握着他的手,会把他弄脏。
奉泽这个时候缓缓地睁开眼睛,而夜淇连忙把手抽了回去,塞到了被子里。
而奉泽那时候已经醒了,他多年的习惯,可以立刻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他感觉到,夜淇一把抽回了自己握着的手……
他的心里,有一丝的失落。
两个人相对着,很默契地都没有提梦里的事情。奉泽开口道:
“你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吗?”
夜淇其实真的不舒服,她记得梦里的事情,记得奉泽对她,一切都是假的。
那时候,她多高兴啊。
真是假的,
那该多好。
可是这是不可能的了,夜淇低低地道:
“我哪里都挺好的,就是有点儿饿。”
奉泽轻轻笑了,他轻声:
“那你先换衣服,我在外面等你一起出去吃饭。”
他想了一会儿,又:
“进入梦魇的人,情绪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容易大喜大悲,颇为不稳定,你要注意一点儿,控制一下情绪。”
夜淇:
“那你也注意一些。”
她完这句话,觉得自己这话真是的十分多余,奉泽多么云淡风轻的一个人啊,情绪怎么会因为的梦魇术不稳定。”
奉泽却道:
“好,我注意。那……我先出去了。”
夜淇点点头,看着奉泽高挑的背影,却不动弹。
他这下,什么都知道了。
夜淇换了衣服,用水湿了毛巾,擦着手上的血迹,努力地搓着、想要擦掉一层皮。
如果能擦掉一层皮,那该多好……
可是皮换了又能怎样,
她的血,还是那么脏。
夜淇想着,手已经从灵墟中祭出了那柄黑色的长剑:
残血。
剑面上血色的纹路让夜淇又想起了那流入她身体的血液,她轻轻地举起了那把剑,对着自己的手腕,轻轻地割了下去。
血液,顺着她的手腕,流到了水盆里。
这样,不定就干净一点儿了。
夜淇推开门的时候,奉泽站在阳光之下,那么高洁。夜淇看了一会儿,才开口道:
“奉泽,我换好了。”
奉泽走了过来,从头到尾打量了一下夜淇,柔声道:
“好看。”
夜淇明明所有的衣服长得都是差不多,突然被奉泽夸一句好看,也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这个人,现在是在变着法儿地安慰她呢。
夜淇有些哭笑不得,但是也不能拂了奉泽的面子,就很是认真地装成很开心的样子,
“真的吗,我也觉得好看。”
两个人这么着话,夜淇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她想起了昨晚上那个白兜帽,就多了几句:
“那个带着白兜帽的男人,你认识吗?”
奉泽否定到:
“不仅从未见过,也从未听。”
夜淇这下子就奇了,奉泽活了一千多年,这种奇特的人竟然没有听过,她捏着自己的下巴摇头:
“不过现在麻烦的是,我们虽然不认识他,但是他肯定认识我们俩,而且对我颇为感兴趣。”
奉泽不话,夜淇的脑袋却没有停下思索:
“这就奇怪了,他话的意思,好像我很厉害的样子。可是我并没有什么……”
夜淇突然想了起来:
“难道这个人知道,我体内有那个什么幻夜石!”
奉泽回忆着白兜帽的话,
他可能不仅仅知道夜淇体内有幻夜石,
而且知道,
夜淇是南溟的转世。
他明显不是要来伤害夜淇的,而是想要让当初那个魔尊回来,想要让魔尊一统六界。
难道,他是魔界的人?
是南溟曾经的下属?
奉泽想了一会儿,才道:
“你最近心一些,我昨晚上在那团火焰里,感受到了混沌之力。”
夜淇:
“什么??!!”
混沌之力!
夜淇觉得自己这两的生活格外的刺激。
夜淇惊讶:
“你的意思是,有人找到了上古凶兽混沌的灵石?”
奉泽点点头,叹道:
“我一会儿就修书给文襄,这件事情绝对不是单单针对你们仙界的。”
夜淇觉得“你们仙界”这四个字听着格外的不顺耳,于是纠正:
“我不是仙界的……我是神界的。”
奉泽听到她的话,心中闪过一丝的雀跃,他面上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淡淡修正道:
“好,他们仙界。”
夜淇也道:
“要是这么的话,我一会儿也要告诉叶玉堂这件事,让他帮忙调查一下,下界其他地方有没有什么异样。”
着走出院子,迎面就撞上了一身绿色修士服的李一淳李掌门,李一淳一看见两人出来,连忙满脸堆着笑:
“哎呀,仙君果然是好仙法,这么短的时间就破了梦魇术!”
奉泽也不多做什么回复,只是问道:
“请问贵派的膳房在何处,现在已经过了吃饭的时间,我们自己做些午饭。”
李一淳继续笑道:
“怎么敢让仙君自己做饭,齐仙君先前想吃油炸鬼,我这就派人下去买。”
他一边吩咐着,一边又:
“仙君们吃饭自然是顶重要的,但是现在还有一桩事。”
夜淇奇怪:
“什么事?”
李一淳:
“有位客人,是认识两位仙君,非要上来找二位,现在正在膳房里吃东西。”
夜淇传音给奉泽:
“仙界的人?”
奉泽传音回来:
“不会,仙界的人不知道我也在这里。”
夜淇奇怪:
“那就是文襄折桑他们了,不会是神界出了什么事吧?”
奉泽:
“也不会,神界的人不知道我和你在一起。”
夜淇郁闷,只好对李一淳:
“那劳烦李掌门带我们去找他吧。”
几个人浩浩荡荡地前往膳房,在门外,夜淇就看见那个红色的身影,还有一只圆乎乎的毛团子拱在盘子里扑哧扑哧吃着肉。
红色的身影听见声音,转头看过来,惊喜地站起身,飞扑向夜淇:
“淇淇!”
夜淇也飞扑过去:
“陛下!”
然后,
夜淇与南炎擦身而过,抱住了正在吃肉的飞狗……
南炎:
“……”
南炎看向奉泽,恶狠狠地:
“你们西陵家一个是饶都没樱”
奉泽淡淡道:
“我们是神。”
南炎:
“……”
神你个大头鬼!
就是一群白色的长毛鸟!
他愤愤地走到夜淇那里,没有看到奉泽眼神中对他的抗拒。
奉泽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现在看南炎,
越来越不顺眼了。
他站在远处,看着夜淇抱着那团白色的毛球,与南炎坐在台阶上,看着月亮笑。
夜淇一边咬着油炸鬼,一边道:
“我跟你,你都不知道那个李一淳话有多少!一个大老爷们儿唠唠叨叨没个正经,也不知道是怎么当上掌门的!”
南炎深以为然,大笑道:
“哈哈哈哈!不仅唠叨,而且长得那么胖,他要是脱了那身衣服,还以为是只猪。”
夜淇吃完了一个油炸鬼,不由得感叹:
“虽然暮云派的人不怎么讨喜,但是他们山下的油炸鬼真的可好吃了,外皮酥酥的,我一定要学一学。”
南炎吐槽:
“你学?你做的饭不会把人毒死吗?”
夜淇反驳:
“哎呀你真个人话怎么这样,亏我把你当成我最好的朋友。”
南炎嘻嘻笑着:
“最好的朋友?最好的朋友之一吧。”
夜淇也笑了起来:
“那倒也是,我最好的朋友太多了哈哈哈哈。”
南炎看到她手里的油炸鬼都吃完了,不由得道:
“你喜欢吃这种脆脆的东西,我给你推荐一家铺子!”
夜淇连忙问道:
“哪家哪家?”
南炎道:
“就是在暮云山下面,有一家卖麻团的,好吃到想飞升!”
夜淇:
“你们魔族也能飞升?”
南炎撇嘴:
“嘿,你让我飞升我还不飞升呢?仙界那一群人,都不是什么好鸟!”
夜淇找到了知己:
“英雄所见略同,仙界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不要脸,脸皮铺在地上,跑马车都不会破!”
奉泽在一旁看着他们聊的开心,一开始静静地站着,后来发现自己越来越难受,越来越生气。
他一开始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仔细思索了一番,觉得自己可能是因为他们两个辈的、公然在自己面前议论别人长短,很没有修养。
奉泽一开始还能站在一旁自己默默地生气,后来看着南炎,越看越难受,心里暗戳戳地觉得,肯定就是这个家伙带坏了他的阿夜,于是走了过去,一把拉起夜淇。
夜淇莫名其妙地看着奉泽把自己拖起来,问道:
“怎么了?”
奉泽咬了咬后槽牙,努力温声道:
“你刚受了伤,我给你回去调理一下?”
南炎听到以后,倒是问道:
“淇淇,你受伤了?”
淇淇……
从前还不觉得,
现在听着这个称呼格外的轻浮与难以接受。
夜淇没有发觉奉泽想什么,十分自然地道:
“没有受伤,就是不心中了个术法,灵力都没损失多少,不用调理的。”
奉泽终于忍不下去了,他几乎是有些怒气地对夜淇:
“什么不用调理,你不拿你的身子当回事,真出了问题谁能替你疼!”
夜淇几乎是惊了,她从来没有见过奉泽如此……别致地关心她,夜淇突然心里有点儿害怕,弱弱地唤了一句:
“奉泽?”
奉泽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他刚才的语调有些重了,心中立马就后悔起来,自己这是在干什么,阿夜又没做什么错事,于是他放软了语调,道歉道:
“我……对不起。”
夜淇没有责怪奉泽的意思,她心里合算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奉泽可是在她的梦魇里又一次地使用了梦魇术,连自己这个没动弹的人现在心里都有些起伏不平,他这个施术的人,肯定是心里烦躁不已,大起大落,于是道:
“我没事,奉泽你一定是累了,我带你回去休息。”
奉泽见夜淇乖乖地拉着他回房间,心中更加后悔、自己真的不该那么凶地话,都怪这个梦魇术,让他心绪起伏的这么紊乱,谁知道,夜淇走到一半,突然回头大喊一声:
“二火,你等着我,我一会儿回来喝酒呀!”
奉泽:
“……”
我怎么刚才没骂哭你!
夜淇和奉泽一起回到了奉泽的房间,夜淇给他打了盆水,心想着,既然决定要做岁月静好的好兄妹了,就应该多关心一下兄长,于是她又给水里加了一捧花瓣,试了试水温,刚刚好。
她抱着水盆,一脸谄媚地走到奉泽面前,笑嘻嘻地:
“你洗洗睡吧,我绝对不打搅你了。”
奉泽:
“……”
夜淇眼睁睁看着,云淡风轻的奉泽有些怨气地看了她一眼……
哎,
梦魇术真是害人不浅,
要是让别人看见奉泽如此情绪不定的样子,真是让他余生都抬不起头了。
于是夜淇很耐心地哄道:
“我发誓,这就出去,绝对不打扰你!”
眼看着夜淇大白兔一样蹿出了房间,奉泽忍不住叹了口气。
颇有一种,孩子大了、留不住的伤福
已经准备洗洗睡聊奉泽,突然在自己的桌子上,发现了两坛酒。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了桌子旁,打开了酒。浓烈的酒香扑面而来,奉泽拿了个茶杯,倒起酒,就喝了起来。
他今,情绪真的是有一些激动。
这样不好。
虽然自己刚刚从梦魇里出来,但是这不是他发脾气的理由。
奉泽又喝了一口辛辣的酒,脑子里不由得又浮现出了夜淇与南炎在一起快快乐乐的样子
阿夜从来没有这么跟他过话,
等到两坛酒都见磷儿,,已经黑的彻底。
奉泽微醺,收拾了酒坛子,就走出了房门。
不知不觉,走到了膳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