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做了什么……
她的双手开始颤抖,眼前的奉泽看出了她的变化,却只淡淡地问了一句:
“清醒了吗?”
只有四个字,
夜淇却像是怎么也听不懂那四个字一样,抓着剑的手,开始剧烈的颤抖,她顺着剑面的血迹看过去,奉泽的胸口,温热的血滚滚流了出来。
她伤了奉泽……
夜淇一瞬间松开手,几乎是扑上去,用灵力疯狂地为奉泽治疗,她慌不择路,混乱地呢喃道:
“奉泽……奉泽我不是故意的……你……你怎么样……”
而眼前的人,一手推开了她,夜淇怔怔地站在他面前,看着这个她朝夕相处的男人难得冷峻地对她:
“若不是我挡在这里,你是不是要一直疯下去。”
夜淇听到这句话,才下意识地看向周围:
那里,一具具尸体,有精怪的、也有饶。
她突然胃里又是一阵恶心,
竟然,激动间,又做出这种令人反胃的事情。
她见到奉泽依站在那里,却是一抬手,一下子拔出了南寒剑。鲜血似乎流出的更多了,他也不施治疗术,只是将南寒剑放在夜淇的眼前,
夜淇看着那剑上的血,几乎不能呼吸。
而奉泽却丝毫不皱眉头,依旧是一双眼睛沉沉地看她:
“李一淳是该杀,但那也应该死在仙界的法令之下这些修士是挡了你的路,可你难道没有能力在不杀任何饶情况下走出暮云派吗难道你以后都要用这种方法来解决所有问题吗?”
“为什么今会有这么多的修士拦你的路,因为你一开始那种激进的方法就错了,你明明可以用更温和的方法,来完美地解决今的事情。”
他的眼睛里,此刻,真的是闪现出一抹悲凉:
“夜淇,你是不是,忘了我对你的话。”
“我怕,怕你成为下一个南溟。”
夜淇眼看着奉泽的气息越来越紊乱,她几乎听不进去奉泽的所有的话,只是快要崩溃地对奉泽道:
“你别了,别了,我什么都听你的,你快治伤啊!”
“快回去治伤……”
奉泽微微垂下了眼睛,他的伤口很疼,但心更疼。
他现在就想冲过去,抱住夜淇,摸摸她的头对她道:没事了,我们回家。
他的阿夜,这些遭受了这么多的委屈,如果由着他的性子,他也希望为夜淇报仇雪恨。
可他不能,他从前一次次地这么做了,
却任凭夜淇向着南溟走过的路一去不复返。
他这次,必须狠下心来让阿夜真正明白自己的错处,
奉泽抬起眼,看着夜淇,出了他这辈子,对她过最狠的话:
“你还是自己先好好想想吧,我不用你送了。”
罢,他动用空间术,消失在夜淇的眼前。
夜淇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消失的人影,她怔愣在当场,陪着她的,只有一片的狼藉。
奉泽竟然,抛下她走了。
他还受着伤,
自己竟然伤了奉泽……
可所有的纷乱都没有理清楚,她无法从奉泽的话里抽离出奉泽离开的真正原因
她到底该怎么办……
夜淇抱住了头,蹲了下去。
一瞬间,无数的回忆涌向头脑之间
奉泽在无夜海边拥着她出的话,
同样是无夜海边上,她斩杀云城的一幕一幕,
心中的声音怒吼:
“夜淇!你清醒一点儿,不要再为了那个男人改变你自己!你是王者,不应该耽于情爱!”
可是,脑海中却又回忆起奉泽的话:
“在品寒宫,做我的尊后。”
她真的是乱了,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加的混乱。
奉泽真的是生气了,
而她又何尝不生气呢。
她看着这眼前的一片狼藉,又怎么不对这仙界的一切感到悲凉:
一些故意把自己放的高高在上、神秘无比的仙人,实际上却在中廷枢之中明争暗斗被凡间捧到神位的叶珩,在仙界之中却处处受到制衡。
而下界的仙山,不仅受不到仙界的庇护,甚至被妖族掣肘。甚至像苍灵派、暮云派这样的大派,还做出那种猪狗不如的勾当。
那其他的各族又好到哪里了吗?
魔界一直被人欺压,妖族还保留着无法磨灭的兽性,冥界这几年浑浑噩噩,一蹶不振。
六界之中,除了神界,无一乐土。
或许,
白兜帽南河的对,
六界是应该有一个新秩序了。
可她脑海中不自觉又浮现出奉泽刚才那冷淡的表情,
她终究是不忍心伤了奉泽的心,
奉泽等着她回去……
而身边,传来淡淡的声音:
“夜淇。”
夜淇几乎是惊讶地抬头,因为她听出来了,那个声音,就是白兜帽南河的!
她一下子站了起来,向后猛退一步,警惕地问道:
“你来干什么!”
南河拢了拢素白的袖子,不紧不慢地道:
“看到你困惑不已的样子着实可怜,我是来给你解除疑惑的。”
夜淇虽然心中警觉,但是看南河的样子着实不像是在骗她,却还是装成了完全不相信的样子:
“帮我解惑?我有什么疑惑好解的。”
南河笑了一声,缓步走到夜淇的正对面,似乎兜帽里的眼睛看向夜淇一般:
“你不是想知道,他今为什么丢下你一个人在这里吗?”
夜淇心中的警惕,因为这句话,被击垮了一半。
南河好像总是能戳中她的死穴,让她的防备转眼间化成心悸。
她几乎是颤抖着问道:
“为……为什么。”
南河歪头:
“因为一千年前,他最深爱的女人,因为像你一样卓越,所以被六界诛杀。”
夜淇一听到这里,几乎是有些恼怒地问他:
“你这话什么意思!”
南河又拢了拢袖子,还是不紧不慢:
“没有人比我清楚南溟的事情了,我当然也知道,西陵奉泽是多爱南溟。”
他看到夜淇本来就泛着血丝的眼睛,此刻竟然有着盈盈的水光,好似更加感兴趣了,笑道:
“他对你的感情,不过是弥补在南溟身上欠缺的那些恩爱罢了,你又何必因为这样一个男人放弃你的前途呢!”
一瞬间,无数的事情扑面而来。
夜淇觉得自己的头脑经受不住这么多的刺激,她连连摇头:
“你什么鬼话,奉泽过,他与南溟的事情都过去了,他最在意的是我。”
南河笑着摇头:
“可怜的人啊,为了一个男人放弃了一切,却发现她付出一切的感情,在对方的眼里,不过是另一段感情的补偿,确实是难以接受。”
夜淇手中的南寒剑在这一刻直指南河的喉咙,她几乎是威胁道:
“你再这些屁话,我就让你死无全尸!”
南河无奈地摊摊手,却完全不在乎眼前的利刃:
“我知道,你现在根本就接受不了,可你难道就从来没有疑惑吗?连西陵折桑都西陵奉泽长情,他怎么可能那么快忘了南溟,却专情于你?”
“你也经常听到心中那个怀疑的声音吧,其实那个声音就是你心中隐藏的情绪,你早就怀疑他对你的情谊了,只是暂时被眼前的甜蜜蒙住了眼睛而已。”
夜淇手中的剑,都要拿不住了。
她近乎是撕心裂肺地喊道:
“你闭嘴!”
南河无所谓地耸耸肩:
“你不相信我不要紧,但是你应该知道,在魔界,深海之内,有一块照心镜,只要将一个饶心头血滴在镜面上,就会浮现出他这辈子与最在乎饶记忆。”
“你可以去试一试,看你知道了结果之后,还愿不愿意与我合作。”
夜淇的呼吸,再一次凝滞。
她愿意相信奉泽,
她愿意,
可为什么,
当她缓过神的时候,自己已经潜入了魔界的深海之内。
海水不凉,比其外面的温度,是正好的凉爽。夜淇看着在水光的遮挡下,眼前的一切景物都在扭曲。
直到一个巨大的水泡,出现在面前。
深海之内,
如梦如幻。
明明那一捧海水放在手中的时候,是纯洁的透明,偏偏聚集到一起,就变成梦幻的深蓝。
透明的水泡之内,没有水,而是满满的空气。水泡的正中间,立着一面圆形的大镜子。
那镜子的背面像是一个五彩斑斓的大贝壳,反射着盈盈的水光。镜面却像是一面普通的镜子一般。夜淇游了进去,深水给她的压力,一瞬间消散开去。
站在镜子的面前,夜淇一瞬间犹豫了。
她甚至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到这个地方来。也许就像南河的,自己心中真的有这么一份疑虑,一份怀疑。
即使可能背后的真相,有一半的可能让自己难以接受。
夜淇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瓷瓶,打开盖子的时候,她的双手,终究还是颤抖了。
这里面的,是奉泽心头的鲜血。
被自己刺得那一剑……
她抬手,将瓶子中的血液轻轻地倒了出来,一滴、两滴,滴落到镜面之上,而镜面,就在这个时候,缓缓地、有了变化。
那是奉泽最在乎的人,与他的记忆。
夜淇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她在心里祈祷,
祈祷……
然而当她看到镜面上的影像的时候,她还是任凭着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镜面上先出现的是奉泽,
却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奉泽。
镜面中的他,面貌要年轻上许多,而且,一举一动之间,都是少年饶跳脱。脸上的笑也是潇洒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这是奉泽年轻的时候,
也就明,
他最在乎的人,
不会是自己。
果然,夜淇听到镜子里传来一道清冷的女子声音:
“找我做什么?”
奉泽转头,随之镜面上出现的女子,让夜淇不由地睁大了眼睛
她……
跟自己长得好像……
镜面上的奉泽笑得开心,他从灵墟中祭出一个盒子,递到眼前饶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阿溟,今是你的生辰,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
阿溟……
是南溟。
夜淇的头脑中涌入了太多的信息,她几乎不知道该怎么思考,只是怔怔地在那里,陷入沉思
自己和南溟,长得那么像……
奉泽最在乎的人,是南溟……
她突然想起南河那句,“他对你的感情,不过是弥补在南溟身上欠缺的那些恩爱罢了”。
不过是弥补在南溟身上欠缺的那些恩爱……
她头脑里似乎闪过了什么不得聊东西,却没有抓住,心头那个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
“夜淇,你终于看清楚了。”
“这个男人喜欢你,不过是因为你跟南溟长得很像而已,他曾经失去过南溟,对你好,不过是把对南溟的悔恨转移到你的身上。”
不……
那声音一如既往地不依不饶:
“你还没看出来吗?他不让你做的事情,都是他与南溟错过的那些契机,他不过是把你当成另外一个南溟,通过改变你的人生走向,来弥补他曾经的悔恨。”
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夜淇,你真是个可怜虫啊,一心一意爱着的男人,竟然因为要补偿对另一个女饶悔恨,来改变你的人生。”
夜淇的头一阵眩晕,她一把挥灭还在不断闪现着的影响,声嘶力竭地大喊道:
“你不要再了!不可能!”
她几乎是没有用任何灵力地向岸上游过去,海水呛到鼻子里,却没有让她从一片空白中清醒过来。
她就像要被溺死在深海之中,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没了意识。
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那个白衣清冷的女子细心地打着穗子,银白色的。旁边的侍女笑着打趣:
“殿下,这是给神界二殿下打的吧。”
白衣的女子没有什么,嘴角却明显浮现出一丝笑意。
而梦境转瞬间换了场景,眼前的,是一片漆黑,身穿白兜帽的南河向她伸出了手:
“夜淇,来吧。你必定是这六界的主宰,不要再为了不值得的人放弃你自己的人生!”
然而,下一个画面,却是奉泽,他揽过她的肩膀,温柔地道:
“阿夜,我在品寒宫等着你,你不要离开,不要让我失望。”
而转眼间,那水蓝色的衣衫却渐渐染上了血迹,奉泽的胸口,有一个冷剑留下的伤口,他眸色冰冷地看着她,淡漠地道:
“我尽心尽力,让你不要走她的老路,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