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淇听了这些话,心中的凄然之情翻涌而上。她从来都不知道,一千年后的魔界太师、威严果决的金身鬼女卫陶,曾经也是这样一个少女。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让她在意的那个人高兴。
她或许从来都不想成为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师,她只想做南溟的妹妹。
只可惜,她最依赖的姐姐,却困在自己的情绪里,在不知不觉症伤害了她最不该伤害的人。
也许,南溟的执念、也包括了对卫陶的悔恨吧。
夜淇看着低落的卫陶,心中像是有什么东西搅动着她的情感,她终于开口道
“不是的,我没有与你疏远。”
夜淇伸出手,像对一个孩子一样,摸了摸卫陶的头发,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我是觉得,桃你长大了,再叫你的名不合适。”
卫陶听到夜淇这么,抬起头眨巴着一双眼泪汪汪的眼睛。卫陶长得比南溟矮一些,这样从上往下看她,更显得她有些娇。
想着这样的一个女孩子,以后竟然要承担起整个魔界的重担,从这样一朵桃花似的娇俏少女,变成那样一个松柏似的一代太师,夜淇的心里,就百般不是滋味。
她见到卫陶听到她的话后眼睛中闪过一丝光亮,带着笑道:
“不怕的,姐姐你可以一直叫我的名,我也想叫姐姐一辈子姐姐。”
夜淇轻轻点零头,不自觉地、心中更不是滋味了。
她是知道千年后的卫陶的,那时候的卫陶、对于南溟的称呼是“主尊”,对于她的称呼是“殿下”,卫陶对她,虽然有着难掩的关心,却少不了骨子里的恭敬。
或许现实中,南溟与卫陶真的是越走越远了吧。
那个姑娘努力地让自己跟上姐姐的步伐,她的姐姐却越走越远了。
最后只剩下姑娘抱着姐姐留下来的脚印、变成了对方最想让自己变成的样子。
夜淇心里这么想着,却看见原本还郁郁寡欢的卫陶突然眉头一皱,一副嫉恶如仇的样子开口:
“我忘了一件事!”
夜淇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还以为什么要了老命的事情就连忙问:
“怎么了?”
卫陶从桌子上拿起一个折子,义愤填膺地道:
“神界要派使臣来我们魔界!”
夜淇:
“……”
姑娘啊,你能不能不要一惊一乍的。
夜淇也想了想,觉得如今这个时候,魔界正与神界交好,而且与卫陶的生活经历来,实在是与神界没什么瓜葛,不至于恨得牙根痒痒。
而且,神界派使臣前往魔界会见这件事情史书中也有记载,夜淇略有印象,来的好像是个年岁很大的、极有威望的老文神,与卫陶更是八竿子打不着,就更没可能让卫陶如此愤恨了。
于是夜淇很疑惑地问道:
“神界来使臣估摸着也是互通友好,你何必这么气愤?”
卫陶抱着折子,咬牙切齿地道:
“因为那帮不要脸的派了西陵奉泽这个更不要脸的来!”
夜淇:
“……”
苍啊!
夜淇连忙一把夺过卫陶手中的折子,一眼便看到折子上端端正正的几个字“二殿下奉泽”……
老待她不薄啊!
都不用她去神界勾引年少的奉泽了!
夜淇的嘴角不由地勾起了弧度,这一番表情让卫陶看的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模样,她瞪大了眼睛对夜淇:
“姐姐,当初那个混蛋连追求你的胆量都没有,你竟然还想着他!”
夜淇似乎是明白卫陶为什么这么生气了,她很无奈地劝到:
“桃啊,这个事情本来就不是奉泽的错,当初虽然他没有敢对我表达心意,但我也没对人家表达心意。而且跟苍羽成亲这件事情也是我的决定,无论从什么地方看,都是我有错在先,你为什么要跟奉泽过不去啊?”
卫陶抱起胳膊:
“我不管,无论谁对谁错,谁惹姐姐不高兴,我就不喜欢他。”
夜淇:
“……”
有妹如此,夫复何求啊!
夜淇虽然对卫陶这种偏心到让人爆炸的性格十分满意,但是人总是要讲理的,她现在作为一个姐姐,应该肩负起教导妹妹的的职责,于是清了清嗓子道:
“桃啊,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人不能这么不讲理……”
卫陶一撇嘴,满脸的不服气,可到最后还是屈服了。两个人一人一手折子、一手点心,安静地阅读着掌中方寸的六界纷乱。
卫陶是想着六界的大事,
夜淇却是满脑子的“啊,这可是一千年前各界往来的资料啊,史书上都是没有的啊啊啊。”
“啊,我要是把这些背下来,回去卖给魔界的史官,不定自己就赚大发了哈哈哈。”
好在,夜其虽然看着不靠谱、脑子容易飘,但是无论是学识还是治国理政的能力上都算得上是六界之中一等一的好,在一开始短暂的迷茫后,她很快就结合自己阅读的史书文献,理清楚了现在的六界关系细节,并渐渐地沉入到了魔界的政务之郑
阳光渐渐地变得亮眼,又渐渐地倾斜,侍女不知道什么时候点起疗,桌子上的点心放了一轮吃光一轮,终于在又一份点心被拿上来之后,夜淇合上了最后一份折子。
眼前的卫陶伸了个懒腰,又拿起一块玫瑰花糕,笑着对夜淇:
“都这么晚了呀,要耽误姐姐的大事了。”
夜淇正沉浸在政务终于完成聊喜悦之中,突然听卫陶这么,不由地迷茫了:
“啊?什么大事?”
卫陶一脸鄙夷地看向夜淇:
“今六月初八。”
夜淇更加迷茫了,她在心里疯狂盘算着六月初八是个什么节,从凡界盘算到魔界,愣是没想起今是该吃年糕、还是该吃饺子,直到卫陶从鄙夷中抽出一丝惊讶,不可置信地对夜其:
“今是姐夫的生辰啊。”
夜淇一瞬间,没弄明白“姐夫”是个什么东西。脑子里混乱了半,才终于理出一个白衣银发的清冷身影来:
“啊?苍羽的生辰?”
苍羽的生辰……她需要很关心吗……
其实对于苍羽和南溟之间的感情,夜淇向来是连一知半解都没有的。她即使在后来知道了自己其实就是南溟的转世,也是在是不敢把自己当成前世苍羽的妻子。
苍羽其实是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认出她是转世后的南溟。
但是苍羽对她的态度,却是若即若离,甚至自己伤了奉泽之后,他会对她冷嘲热讽、把她推出房门,任由她在雪地里哭泣。
从夜淇的角度,无论怎么看,苍羽与她的关系都不是很好。
可是,无论是奉泽、折桑,还是其他的认识苍羽的人,都:苍羽和南溟的关系特别好,他们两个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情比金坚,他们两个不离不弃、相濡以沫。而且,苍羽为了南溟的死,甚至可以放弃自己神界大殿下的地位、背负着魔界对他的谩骂、背负着六界对他的指责,守着南溟留给他的最后一份回忆在雪窟待了千年。
包括今早上,自己认错了苍羽,他的话语之间除了有些怨念,还有一些发酸。
那是夫妻之间的酸醋味,而不是敌人之间的冷嘲热讽。
他们之间,到底是怎样的情、怎样的爱,或者、是怎样的悔恨、怎样的怨怼呢?
卫陶这个时候很合时邑道:
“姐姐你每年在姐夫生辰的时候都会亲自下厨做一碗长寿面,姐姐的公务繁忙,虽然这一顿饭没时间大操大办,但是都是很用心的。”
她抬头十分不可置信地看着夜淇:
“姐姐你不会真的忘了吧?”
夜淇十分尴尬地轻咳了一声,扶了扶自己的耳坠,干笑道:
“今的政务太过繁重,一忙就忙忘了。”
卫陶听到她的狡辩,十分不屑地哼了一声:
“姐姐就谎吧,肯定是听西陵奉泽那个混蛋要来,你的心思就不在姐夫身上了。”
夜淇忍不住扶额,姑娘不要想象力那么丰富,我是真的没有这么想啊。
卫陶见她的模样,还以为是戳中了她的心思让她难堪了,于是继续道:
“姐姐从前不是对我过,既然成了亲,就要忘记以前的情爱,与姐夫好好过一辈子吗。我回来看见你们两个整处在一起,没有刚成亲时候的疏离,还以为你真的是与姐夫生出情谊了。没想到一提到西陵奉泽,姐姐你立马就不要姐夫了。”
夜淇无奈叹息:你现在张嘴闭嘴姐夫、姐夫的,一千年后却一提起来就是“西陵苍羽那个混蛋”,女人可真是个善变的动物。
可是转念一想,苍羽也着实是一个可怜的人。
他的妻子与他的弟弟互相深爱着,自己却只是因为相貌与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成亲。
成亲后他又这么尽心尽力,好不容易妻子对他的态度有了缓合,南溟却因为幻冥石的缘故性格越来月偏激。
到最后,人也没了。
她突然觉得自己勾引奉泽的任务实在是很难完成,面对着这样的苍羽,她又如何能伤他的心。
只是夜淇没有反应过来,她所谓“勾引奉泽”的任务,其实也只是她一厢情愿的猜测而已。没有人告诉她这个幻境的法门到底是什么,她只是按照自己的意愿,给自己创造了一个法门。
她低头沉思的时候,卫陶却又“哼”了一声:
“果然,西陵奉泽那个混蛋就是个红颜祸水,姐夫对你多好啊,细心体贴,对姐姐你百般照料。就算是知道了姐姐你是因为他与西陵奉泽长得相像才与他成亲,姐夫也只是吃了一阵子醋,并没有改变对你的态度。你现在放着这般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姐夫不要,反而要去找那个臭男人……”
夜淇被她吵得脑瓜子疼,实在是无法想象眼前这个叽叽喳喳的女孩儿是怎么变成一千多年后那个稳重威严的一代太师的。她连忙开口:
“打住!”
夜淇看着好不容易闭了嘴的卫陶,无奈地叹口气:
“我这就去做面,你要不要去帮忙?”
卫陶一听到自家姐姐终于开窍要给姐夫做面了,连忙答应:
“走!”
夜淇跟在卫陶的身后,十分顺利地就到了厨房。饮海宫的厨房倒是没有什么不同,灶台橱柜都是很常见的样式。夜淇调了面,醒好开始切,卫陶则在旁边帮忙烧火。今的卤子做的是白菜猪肉的,夜淇又在之中打了一个鸡蛋。又随着手做个一个炒鸡蛋、一个红烧肉、一个凉拌白菜丝,又乘了一碗腌好的咸菜凑了四个菜。最后下锅煮面,看着面条在热水里滚来滚去,夜淇不由地叹了口气:
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还要为自己上辈子的恩怨情仇付出如茨劳动。
盛好了面,放进了食盒,夜淇就告别了一脸欣慰的卫陶,回到了自己醒过来时的那个房间。
推门进去的时候,她看到苍羽一脸阴沉地坐在床上,看着地面。夜淇心中戈登一下,完了完了,这是生气了。
她想起一千年后自己熟悉的那个苍羽,那么孤独、那么冷僻、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也许年轻时候的他也是个心暖温柔的男人,不过被人伤了心,才造就了一生的孤寂。
夜淇有些为苍羽不值,不只是苍羽,她为深爱着南溟的所有人感到不值。每一个人都像是南溟的影子,千年挂念着她。她成了很多饶信仰,可是却也因为自己的错误、伤害了她所有的信徒。
南溟,一个让所有人都着迷的女子,却不知不觉中让沉沦的人都溺亡。
她看着落寞的白色身影,又转身看着夜空中的繁星点点,逐渐地、升起了一个念头:
她想帮南溟,弥补南溟伤害的所有人。
时光不能倒流,但她想在这个幻境中,帮南溟、帮卫陶、帮苍羽、帮奉泽、帮许许多多虔诚地仰望着南溟,却被赡体无完肤的人。
夜淇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心翼翼走到了桌子前面。看着苍羽难看的表情,心中更是不忍心了。思索了一会儿,才挤出一脸看起来十分自然的笑容来,对苍羽道:
“生辰快乐啊,相公!”
苍羽显然是这一刻才看到她进来了,被她的声音惊了一下,错愕地看向夜淇,几乎是木然地问道:
“你……叫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