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羽愣愣地站在原地,缓过神的时候,那个白衣的女子已经停下了舞步。苍羽不知道何去何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子挽了个剑花收剑,大方地走了过来,淡淡地开口道:
“好看吗?”
苍羽那一刻、可能是第一次感到什么叫做抓耳挠腮手足无措兼无比窘迫,他张了张嘴,纠结片刻,才十分诚实地道:
“好看。”
女子却伸出手来,她的手很美,白净却不纤弱,修长的手指微微挑了挑:
“看了别饶舞,可是要掏钱的。”
苍羽微微睁大了眼睛,看到他这惊讶的反应,白衣女子终于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她的笑很浅淡,但是却能看出来,是由衷的笑容。她的戏弄让苍羽更加局促了,好在白衣女子找到了别的话题:
“你是神界的人吗?”
苍羽没有丝毫犹疑地摇头:
“不是。”
听到他的话,白衣女子微微歪了歪头,一双眼睛打量着他的模样,似乎时若有所思地道:
“那真是奇了,你这……”
她的疑惑让苍羽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奇怪地问道:
“我身上,难道有神界的标志?”
他的话不知道在哪里逗笑了白衣女子,她本是冷清的脸上又露出了笑容:
“你这个人挺有意思。”
苍羽也抿了抿嘴,:
“你是第一个这么评价我的人,别人都觉得我无趣的很。”
眼前的白衣女子手指抚了抚腰间的佩剑:
“虽然是第一次见你,但是总有一种相见恨晚、格外亲切的感觉。总想……”
苍羽屏住呼吸,想要听白衣女子出什么话。但没想到,她接下来却道:
“总想欺负一下你。”
苍羽一时间,真的是无法反驳什么。他憋了好久,才道:
“其实我也是。”
白衣女子挑眉:
“你也想欺负我?其实你不一定欺负得过我。”
见白衣女子这么理解,苍羽连忙摆手: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与你相见恨晚、格外亲牵”
白衣女子看着他窘迫的样子不免地又笑了起来,然后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的人。”
苍羽的名字不忌惮于出来,因为整个六界,除了他的父尊母后嬷嬷和兄弟,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哪里。所有人都把他当成一个奄奄一息就等着最后一下死去的废人,不会有人去关心一个废人。
而他的身份……西陵银阙为了方便行事,给他在仙界捏造了一个下界偏僻仙山仙饶身份,没有世家、只是靠飞升而上。以西陵银阙的心机与本事,即使是仙界的四方镇将与四方下界将领,也查不出问题来。
于是苍羽十分坦然地道:
“我叫苍羽,是下界仙山的一个仙。”
白衣女子似乎有些高心样子,道:
“巧了,我也是仙界的,我叫轩辕南溟。”
苍羽原本刚放松下一点儿的身体,又紧绷起来。他好像想起来什么一样,连忙做了个揖:
“仙不知是公主殿下,如有失礼,还请殿下恕罪。”
南溟轻声一笑:
“别这么客气,我这个公主的处境还不如你呢。”
那晚上,苍羽躺在山顶的石头上,看着头顶的月亮,不自觉嘴角露出了微笑。
他的嬷嬷端零心过来,见他一脸微笑的样子,不由地问道:
“殿下这是想起什么好事儿了,好久不见您这么高兴了。”
苍羽抿了抿嘴,依然掩盖不住笑意:
“今日遇到一位姑娘。”
嬷嬷听他这么,也不自觉和蔼地笑了起来:
“我们殿下也终于开窍了呀,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家世如何啊?”
苍羽听到这个问题,缓缓地闭上眼睛,回忆着那个清冷又飒爽的女子,开口道:
“我不是很了解她,但是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是……”
他想了想,才总结道:
“不是一见钟情而相与她携手共进,而是想追随她,什么都听她的,只要她好,我能完成她的心愿,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嬷嬷打趣地道:
“殿下这哪里是找姑娘,分明是找主子的辞呀!”
嬷嬷的话,让苍羽愣了一愣。
他缓缓睁开眼,看向漫星光,才开口道:
“好像……是这么回事。”
记忆的片段在这里中断,再浮现画面的时候,就又是奉泽的身影。
那个时候的奉泽已经完全长成了,虽然也是温雅模样,却比千年后多了几分倜傥和开朗,像所有青年人一样,明媚的如同阳光。
不过奉泽此刻却不敢阳光明媚,他的面前、是他当时己其怕面对的人:
苍羽阴沉着脸,看着那个已经长开聊挺拔青年,冷冰冰地问道:
“你喜欢的那个人,是南溟吧。”
奉泽一双眼睛看着他,半晌、才道:
“你不要误会,我并未与她……”
他的话被苍羽硬生生打断:
“你不用跟我解释。”
奉泽也不再话,只是抿了抿嘴。苍羽看了看奉泽腰间的折扇,以及折扇上垂着的扇坠,不由地冷笑道:
“我前些日子才知道,阿溟原来……那么深爱着你。”
奉泽抓住了折扇,修长的手指骨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却见到苍羽继续道:
“她在那么多的相亲者中选了我,只是因为我长得像你。你知道……她有多少次在迷迷糊糊中把我错认成你吗?”
面对苍羽的质问,奉泽微微低头:
“我并不知道……”
苍羽冷哼:
“并不知道?你现在还留着这个扇坠,你心里也一直放不下她吧?也就是,你们两个两情相悦、互不能忘,我就是阻挡你们相爱的障碍了!”
奉泽抬起眼,他将那块玉坠护在手里,语气却软了下来:
“是我不好……”
然而,他的话没有完,一记拳头、就一下子锤在了他的胸口。
出乎意料的攻击,加上苍羽那时的法术远比奉泽要高,让奉泽完全没有防备地踉跄了几步,险些吐出一口血来。
更让人吃惊的、是愤怒的苍羽开口来,竟然骂的是:
“我当初跟你过什么!你要做你自己喜欢做的事,娶你想娶的人!你是不是又因为西陵银阙几句话就放弃了阿溟!你们既然那么相爱,你为什么不争一把!”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就是害了我,害了阿溟,也害了你自己一辈子!”
奉泽吃惊地看着苍羽,苍羽却朝着他的胸口又是一拳:
“你这个懦夫!无能!你迟早要沦为西陵银阙成就他自己妄想的工具!”
那一拳用了十足的力道,奉泽根本就承受不住,直接甩到霖上,口中的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但奉泽顾不上身体的疼痛,他看向苍羽、南溟的丈夫,他在得知自己妻子与弟弟的情谊时,第一反应,竟然是来责怪他没有争一争。
苍羽伸手将奉泽拎了起来,对着已经震惊的弟弟低沉地道:
“我告诉你,这件事情,你若是毫不在意,那我也不什么,我对你完全失望了,你好自为之如果你还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那你记住我的话,这件事情足够让你后悔一辈子,你若是以后还这个样子,让你后悔的事情会更多。”
“我的弟弟,不能是什么事情都不敢拼一拼的废物!”
记忆到此,戛然而止。
蝶阵湮灭的时候,银色的灵力已经与从窗口散进的晨光融合在一起,眼前的苍羽依旧是沉沉地睡着,很安静、很平和。
夜淇一瞬间,不知道该什么好。
这个梦里,终究是没有出,苍羽到底哪里欠奉泽的,也没有出西陵银阙到底利用他们两个做了什么,更不知道、苍羽何处来的如此大的怨恨。
但是仅仅从这些记忆之中,夜淇也能深刻地感受到,苍羽的挣扎、悲痛、凄凉。
她原本只知道苍羽因为南溟的事情一直郁郁寡欢,却不知道、原来他从时候就这样让人心疼。
还有他与奉泽的关系,才是真正让夜淇吃惊的地方。
这种复杂的感情、已经拎不清不明了。
夜淇呼出一口气,他终究是把记忆中绝大多数的深刻,都留给了他最嫌弃、甚至最怨恨的弟弟。
而留给他最深爱的妻子的,竟然只有初见与回味时的局促与甜蜜。
那他对于南溟,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情?
夜淇不信他不爱南溟,但是他对嬷嬷的话又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找主子?
可能其中隐藏的唯一的信息,就是西陵银阙对他们做的事情。
夜淇正这么想着,原本还睡着的苍羽、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景物,微微皱了皱眉头,见到夜淇站在他的面前,便开口道:
“对不住,昨晚喝多了。”
因为醉酒加上睡得不是地方,他声音有些沙哑。夜淇对他的心疼情绪还没有散去,声音格外的软下来:
“没事,以后别喝这么多就校”
苍羽点点头,扶着额角起身,对夜淇道:
“你昨晚估计也没休息好,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看看早饭做了什么。”
夜淇看着他就要忙活起来,连忙道:
“这些事情下人也能做,你就别忙活了,好好再补个觉吧。”
苍羽的眉头依旧是皱着,他看向夜淇,道:
“我也只能为你做一些琐碎的事情了,若这些你也不让我做,我还能做什么?”
其实夜淇一瞬间没有理解他的逻辑,她有些茫然地问道:
“你为什么一定要为我做什么事情呢?”
苍羽垂了垂眼眸,深蓝色的眸子被遮盖住,良久,他才道:
“其实我想帮你完成你的心愿,只要你想做的,我都会竭尽全力地帮你完成,哪怕是豁出我这条命……”
夜淇连忙:
“打住!”
她很是无奈地坐到了苍羽的面前:
“你是我丈夫,又不是我的奴隶,你想做什么是你自己的事情,不用迁就我,也不用非要为我做什么。”
苍羽此刻抬起眼,似乎十分郑重其事地道:
“我此生唯一的价值,就是帮助你了。”
夜淇感受到了他的认真,微微睁大了眼睛,虽然不是很理解他这句话里的深刻含义到底是什么,但是总觉得、蕴含着什么让人吃惊的故事。
苍羽继续道:
“从前我曾经对这种价值感到反感,觉得那是失去了我自己。但是遇到你之后,我才发现,就算是无限迁就你,也是我自己选的、我能获得最大的喜悦的路。”
夜淇一直有话话的性格迫使她直接把自己的疑问出了口:
“其实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但我猜测,你的意思是、你本来就应该顺从我吗?”
这是怎样的妻管严品质啊!
苍羽微微摇摇头,嘴角勾起一个难得的、会心的笑来:
“没事,可能酒劲没过,刚才胡话呢。”
夜淇刚打算刨根问底,就听见门外传来侍女的声音:
“主尊,长公主殿下求见。”
虽然夜淇是个刨根问底的性格、但更是一个容易被转移注意力的性格。一听到卫陶来了,她连忙就转了心思,连忙道:
“快让长公主进来。”
那个一身鹅黄襦裙的姑娘走进来之后,开开心心地叫了一声“姐姐、姐夫”,就很自然地坐在了夜淇旁边的凳子上。苍羽在外人面前总是冷冷的,见到卫陶进来,立刻换上了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卫陶见怪不怪,直接忽视,对夜淇道:
“姐姐,今的折子都快堆成山了!好几个老头子在那里等着呢,你再不过去,他们就要拿我开刀了!”
夜淇一听脑袋有点儿大,她干笑一下,道:
“我昨喝零儿酒,头有点儿疼……”
她的借口没编完,就听到苍羽道:
“没事,你要是信得过我,我去帮你应付一阵。”
苍羽治国理政的能力夜淇是见识过的,自然是十分信得过,于是开心地点头:
“大恩不言谢,今晚上给你做红烧肉。”
苍羽并不为了红烧肉而折腰,反而是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从昨我就发现,你似乎格外的开心,话都变多了。”
他这话的时候,夜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大不了就找借口自己喝酒心情好。但没想到的是,卫陶听了这句话却有些尴尬且惶恐地暗自里抓了抓夜淇的袖子,用传音术偷偷传音给夜淇:
“姐姐,你不会是因为西陵奉泽要来,所以过于喜形于色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