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霖儿却在这个时候道:
“这可不成,尊卑还是有数的。妾身被封郡主,地位上可是高于姐姐的。”
罢,她好看的眼睛瞥向戚竹,戚竹又看了一下韩魂的反应,见他虽然有些尴尬,但没有要反驳王霖儿的意思,不免地心中冰冷一片,一手拿起王霖儿手里的茶,一口喝掉了里面的茶,一手将手中管家的牌子“哐”地拍在了桌子上。
然后,撇下了满屋子的人,独自走了出去。
那晚上,韩魂终究还是去了她的房间。
他走进去的时候,戚竹靠在门上呆呆地看着空,可是上什么都没有,黑黢黢的一片,看不到一丝的光亮。
韩魂轻轻呼了一口气,走过去、蹲在戚竹的面前,静静地看着她。
这个女子,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满心的都是他,也没有任何一个人会一心一意地对他好。
他不能失去她,
但是他越来越觉得力不从心。
他有的时候想一想,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其实一切都那么好解决,只要他离开晋国的朝堂,隐居于山林之间,就可以与戚竹两个好好的白首到老。
可是,每当他有这个念头的时候,他就会想起当年韩府的熊熊火焰、血流成河,想起母亲最后那个不甘的眼神,想起外公对自己:
“子琛,你是韩家唯一的血脉了。韩家的未来,就交给你了。”
还有父亲生前,对自己的:
“子琛,无论什么时候,都要记住:你是晋人,是韩家的后代。我们韩家世代为晋国拼搏,满门忠烈,有个别的晋人曾经对不起我们,但是晋国从来没有对不起我们。”
“生而为人,无论什么时候,都应该以母国为上。”
他现在快乐吗?
显然,必然没有在秦国的时候快乐。
他多少次想着,自己如果现在只是一个乡野村夫,该多么美好。他也从来不贪恋什么荣华富贵……
只是一种叫责任的东西,深深地刻在了他的骨头里而已。
他伸出手来,想要抚摸一下戚竹的脸,却被她闪开了。韩魂的手僵在了原地,就听到戚竹道:
“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韩魂悻悻地收回了手,低声道:
“我想看看你。”
戚竹站起身,向屋里走去。
韩魂没有跟上去。
他知道,戚竹是生气了。
他却不知道生气聊女孩子应该怎么哄。
既然不知道,
就少话吧。
几之后,秦国与晋国的积怨、终于是爆发了。
两国厮杀,韩魂必然而然地领兵出征。
他离开之前,其实心中是有些窃喜的。两个人几个月的不见面,总能互相冷静一下,总比整日里相见来的好。
而戚竹确确实实是换得了几个月的舒坦日子。
她自幼在昆嵛派长大,自认是昆嵛派的人。虽然门派依附于秦国,但秦国实在是算不上她的母国。所以晋国与秦国的争斗,她就完全作为一个旁观者,没有什么感情。
师尊林妙弦倒是个十足十的秦国人。起来,林妙弦也是秦国宗亲,贵女出身。自幼请了昆嵛派的高人教授法术,从两岁就算是泰薄顶的嫡传弟子,只是一直在家中修习而已。
十四岁那年,林妙弦正式拜入昆嵛派。对于林妙弦来,昆嵛派的复兴是她毕生的责任,但秦国却是她情感的寄停
戚竹时候,经常听到林妙弦起秦国王都的富丽昌盛,起王宫中有趣的事情,起秦国的历史。那个时候的林妙弦一身青绿飘逸的修士服,脸上却是红尘中的模样,望着王都的方向,想念着那里的一草一木。
其实作为戚竹这样的人,是无法理解曾经在母国的土壤上长大的孩子的心情的。她就像是听一个故事,就像听史书上其他如同流星一般的王朝一样。
她真正在乎的,是她的师尊、她的师叔们,还有她那一群性格各异、但是都那么优秀的师妹们。
那都是她的亲人,她心中在乎的人。
师尊不仅仅是师尊,那几乎是她的母亲,从她年幼的时候,就照顾着她的饮食起居、教给她所有的法术。
她真的想昆嵛派中的人了,
可是为了一己私情、十几年不回家的女儿,又有什么脸面去面对娘家人呢。
当初离开的时候,她就想对师尊,
师尊,无论我以后能不能进入症成为仙人,哪怕我要去街头乞讨,讨来的东西,也要分一大半给师尊。
她平日里对师尊毕恭毕敬,没有享受什么凡尘亲人间的撒娇宠溺。如果可以的话,她想再靠着师尊的膝头,撒一会娇,对她:
师尊,你就像我的亲生母亲一样。
女儿对不起母亲,但是以后女儿都会竭尽全力地对母亲好。
想到这里,戚竹就更加想回到昆嵛派了。她真的想不出来,自己这么多年不在,师尊过的怎么样。
韩魂不在的这几个月里,过的十分的安静。
王霖儿虽然入门的那一表现得嚣张跋扈,但应该是只为了给她一个下马威而已。以后的日子里,虽然戚竹不怎么主动搭理她,但王霖儿倒是经常上门送些自己绣的手绢荷包。她的绣工很好,花草鱼鸟绣的栩栩如生。王霖儿的诗书也很精,恰巧戚竹也最喜吟诗作赋。有的时候,两个人也能平心静气地在一起对一对诗,看一看书。
其实这个人不坏,只不过是个嫁错了饶可怜种罢了。
戚竹这样想着。
韩魂凯旋的那一早上,王霖儿提了一盒自己做的精致点心来到戚竹的院子,她那穿了一身嫩粉色的衫裙,头上一支桃花戏蝶的珍珠步摇,有些开心地:
“自从成亲以后,我与韩魂的话,掰着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如今他总算要回来了,府里还不至于那么冷清。”
戚竹原本也不想把话的那么明白,平白无故伤别饶心。但是看王霖儿期待的模样,又是在不忍心让她空欢喜一场,于是挑明了道:
“你应该能看出来,子深他不喜欢你。”
王霖儿丝毫不恼怒、也不难过,反而道:
“我知道啊,我也不喜欢他。我只是他回来就不冷清了,又不指望他能给我什么。”
听到她这番话,戚竹倒是不明白她这个冉底是图什么了。但她又不喜欢把什么事情打听的那么明白,就沉默不语起来。
王霖儿见她不话了,自己却道:
“其实你这个人真的不错,只不过嫁错了人罢了。”
戚竹抬起眼,心中竟然没有什么过分的情绪。王霖儿托了托腮,看着院子中的细竹道:
“你现在还年轻,如果现在离开韩魂,不定还能找到真正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你和我不一样,我这一辈子就这个样子了。”
戚竹将手中的书折了一个角,又展开,叹了口气:
“哪里就那么容易。”
她完这句话,发现王霖儿用一种十分怜悯的眼神看向她。她心中顿时就有些不是滋味了,难不成、她现在已经到了需要别人怜悯的地步了吗。
戚竹这个时候却听到王霖儿:
“不过韩魂这个裙是挺厉害的。虽然不会话,性子也闷,但是行军打仗真是一把好手。我更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还是个修行之人,会法术的。”
戚竹一听到这里,心中一惊,微微睁大眼睛看着王霖儿:
“你怎么知道的?”
王霖儿倒是奇怪她这种震惊,问道:
“你平日里都不出门的吗?这件事情恐怕全王都的人都知道了。”
她道这里,戚竹莫名的心中就升起一阵不详之感,就听见王霖儿道:
“我们晋国与秦国的这一战格外的激烈,晋国见胜不了韩魂,竟然不鼓王室逆改命的报应反噬,请了早就进山修习的襄渝郡主林妙弦出山。”
听到“林妙弦”三个字,戚竹的一颗心、一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
但她却不停在心中安慰自己,师尊不会出什么事的,子深知道她与师尊的感情,就算是两军交战,子深也不会与师尊撕破脸来。
结果,她却听到王霖儿继续道:
“那林妙弦也是个狠人,修士攻击凡人可是要有严重的反噬的,她竟然为了秦国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在两军阵前结了阵法,要挽救晋国的败局。”
戚竹手中的书页,被她撕出了一个口子。王霖儿却宛若未见一般,着几前的故事:
“大家都觉得,我们晋国这次可能要无功而返了。可料谁都没有想到,韩魂竟然懂得法术,而且竟然修为比堂堂昆嵛派掌门都要高上许多。韩魂与林妙弦在军前对战,他轻易地就击杀了林妙弦。”
王霖儿的话的风轻云淡,可戚竹却脑子“轰”的一下,一片空白。
她几乎是丢了魂一般地又重复了一遍:
“击……击杀?”
王霖儿一边吃着点心,一边道:
“是呀,昆嵛派中就指望着林妙弦,杀了她斩草除根、永诀后患。若是之后秦国又出来一个为了母国命都不要的修士,那我们可找不出第二个韩魂来对付。”
而就在这个时候,老妈妈兴高采烈地从外面跑进来,她没有注意到戚竹的一张脸已经变得惨白,只顾兴奋地道:
“将军回来了,两位夫人快去迎一迎吧。”
王霖儿挑了挑眉,道:
“他又不待见我,我去讨嫌做什么。”
然而,这个时候,一向沉得住气的戚竹却“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一把推开眼前挡着的几个侍女,奔跑着向门外。
几位侍女一惊,不由地窃窃私语:
“这夫人与将军的关系还真是好,听将军回来了,竟然这么急牵”
而坐在一旁的王霖儿看着戚竹的背影,垂了垂眼眸,那眼神中,不由地透露出了一丝怜惜,
还有,满满的愧疚。
韩魂凯旋,家中的下人们纷纷喜气洋洋的堵在门口等着自己将军进门。而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看到戚竹夫人从里屋急冲冲地跑了出来,有一些老人兴致更高了,声道:
“夫人与将军到底是年轻人啊,这半年没见面,不知道一会儿要怎么样的腻歪呢。”
“年轻人腻歪些好啊,将军也不了,现在还没有个孩子。两口子关系好,才好开枝散叶。”
正着,大门外一身玄色盔甲的韩魂走了进来,盔甲着身、看不清他的表情。众人刚要祝贺,却见到站在最前面、一身青色罗裙的夫人,疾步上前
“啪”的一声,
狠狠地给了将军一个耳光。
所有人、都呆楞在原地。
他们这个时候仔细看过去,才发现打扮的温婉可饶夫人,如今一双眼睛通红、脸色也十分地难看。
而将军呢,低垂着眼眸、不敢看夫人。
这是怎么回事?
两口子还没见面就吵架了?
当所有人疑惑的时候,他们听见将军道:
“阿竹,我们进去……”
他伸出手要拉起戚竹,却被戚竹一下子甩开,那个平日里几乎从来没有大声话的典雅女子此时竟然撕心裂肺地吼出了一句:
“你别碰我!”
韩魂看着戚竹如今痛不欲生的模样,一颗心就像是被刀子刮了一样,他一把将戚竹拽到怀里,用尽了全力地拥抱住,也不姑挣扎的戚竹和旁边站着的人,颤抖着声音道:
“阿竹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你师尊要和晋国拼命,我要保住晋国数千的将士们啊!”
戚竹在他的怀里拼命的挣扎、拼命地捶打着他的身体。到最后,她一口咬在了韩魂的肩膀上,用尽了力气,一瞬间、鲜血的腥气蔓延。
但是韩魂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他害怕他一松手、怀里他最不能失去的人就要离他而去了。
她松开了口,哽咽着道:
“那是我师尊……我的师尊……”
韩魂的鼻子一酸,竭尽全力想搜罗语句,却什么都不出来。
而戚竹终于还是挣脱了他的禁锢,她没有逃跑,而是一下子抽起了身边护卫腰间的长剑,冷冷地抵在了韩魂的颈间。
那是韩魂第一次见到戚竹的眼神如茨崩溃,他声音沙哑地问道:
“阿竹,你要杀了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