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岁的阿离并不明白师兄为什么如此不开心,他心翼翼地走到了师兄的房门前。
可是,他毕竟法术修为不如阿枢,他刚刚一走到那里,阿枢就感应到了他的灵力。
见到阿枢发现了他,阿离也不再躲藏,只是关心地问道:
“师兄,你为什么不开心啊?是师父批评你了吗?”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眼前比他高出一截的阿枢一把抱住他。平日里高大坚强的师兄如今却像是一个以赖他的孩子,他伸手环住师兄的腰,竟然那样细弱。
阿离心下一惊,有些茫然。
他听到阿枢道:
“阿离,对不起。我可能不能陪你走一辈子了。”
两个人相互扶助一辈子,这是阿离刚入师门时与阿枢一起发过的誓。阿离以为他是因为担任下一任大巫咸的事情而事务繁忙,于是安慰道:
“没事的师兄,你如果担任大巫咸的话,我就襄助你,我们两个还是能一直在一起。”
少年的誓言总是那么轻易的破碎。
两年之后,冥界乱象已生。
这一任的大巫咸已经是垂垂老矣,眼看着就过不去冬了。他全心全意培养着阿枢,而阿枢的心情也只是难过了那一晚上,从第二开始,他就拼尽全力地去为当好一个大巫咸做准备。
那个时候的他们,却能在彷徨中快乐着。
阿枢只要有空,就会拉着阿离跑到往生河畔,坐在那块石头上看着眼前莹莹的灯光。
往生河的河水倒映出了两朵红的像火的花朵,阿离兴奋地指着那团火红:
“师兄,并蒂的离恕花!”
两朵花相互依偎着,像是两个情深意重的人。
一团真心,红的如火。
阿枢那个时候已经成熟稳重了许多,他点点头:
“真好看。”
阿离却是个活泼性子,如今看到这相互抱作一团的离恕花,不由地联想到:
“离恕花并蒂两朵,相互依偎,就明阿离和阿枢也会相互扶持。”
他转过头,笑着对阿枢道:
“师兄,师父跟我了,日后我会继承巫即之位。到时候,我就一心一意地帮助你、辅佐你。为冥尊守好冥界的一牵”
可如今,花开并蒂,一个是笼中人、一个是阶下囚。
离恕花终究只能活一朵,
所谓并蒂,不过是一场笑话。
巫即离看着被他牢牢锁住的巫咸枢,蹲下身来道:
“师兄,若不是当初我无意之间闯进了爻塔、得知自己也是可以继承大巫咸之位的,或许你还能把一出兄友弟恭的戏演到现在吧!”
见他这样,本就身体不好的巫咸枢急火攻心、狠命地咳嗽了起来,他抓住身下冰冷的锁链想有个助力,却被巫即离一把踢开手。
他被迫松开的手在空气里虚握了一下,就听见巫即离继续道:
“师兄,即使我也被爻塔承认……但你觉得我会与你争什么大巫咸的位置吗!那个破巫咸,你稀罕、我可不稀罕!我不过想要一个安安稳稳的家、一个真心对我的人,你就这么容不下我、非要把我唯一在乎的东西都剥夺吗!”
他有些激动,后面的声音几乎是嘶吼。而巫咸枢则费力地用手支撑着身体,又咳了两声,才哑着声音对巫即离:
“我跟你过,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
他的话,引起了巫即离的一阵嗤笑,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大的笑话,一把拽起霖上铁链的一角。
那铁链不是普通的链子,而是上品的灵器“蚀骨锁”。巫即离这样一拽,触发了蚀骨锁的灵力,冰冷坚硬的锁链开始收缩,紧紧地勒住了巫咸枢的四肢,铁链的纹路渗到了皮肉中去,冒着湿冷寒气的灵力直入骨髓,让巫咸枢的每一块骨头都吱吱作响。
巫咸枢忍受不住,一声痛入心扉的喊叫充斥了整个密室。
而这一声惨叫似乎是刺激到了巫即离,他几乎是下意识连忙一挥手松开了蚀骨锁,不敢再去看奄奄一息的巫咸枢,转过头面对着墙深吸一口气,才缓缓道:
“当初你给我偷偷下了药,让我灵脉阻塞,又瞒着师父偷偷把我送到那荒蛮偏远的地方,让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在山村生活。你知道我当时由多痛苦吗?我最信任的师兄、他骗了我害了我,现在还在这里大言不惭地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样!”
他转过头来,对着眼神有些发散的巫咸枢怒吼道:
“那你倒是,你既然口口声声当初的事情是迫不得已、到底是为什么迫不得已!”
巫咸枢的身体已经不行了,他似乎是很努力地凝了凝神才道:
“抱歉,我不能。但是……”
他的话终于再一次被巫即离打断了:
“你又要你从来没想过要害我?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话、现在看来多么像为了活命而找出的冠冕堂皇的借口!”
而就在此时,密室的门口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呦,这里挺热闹的。”
巫即离下意识看过去,就见到那个整个身体都被白兜帽白袍子裹住的身影站在他的面前。巫即离不由地皱眉。
他已经在四周设了结界,这个人是怎么进入巫咸枢的宅院的?
但是,还没等他开口问,那个人已经先道:
“是不是想问我是怎么进结界还不被你发现的?”
他轻轻笑了一声:
“当然是因为,我本身就在这所宅院里面等着你呀。”
这一下,莫名就有一些十分诡异的氛围。
而在这边三个人维持着诡异对话的时候,那一边的夜淇奉泽却已经带上了严谨可靠的戒律星君、半路有抓到了比较能打的叶玉堂一起瞬移往巫咸枢的府宅中赶。
刚才文襄禀告,巫咸枢这里突然多了一道不明来历的结界,而且他们探知到巫咸枢的灵力气息十分的微弱,恐怕是受了重伤或者有危险。
虽夜淇乱七八糟的事情遇到的多了,但是依旧忍不住脑袋大:
“你会不会是上一次我们去找巫咸枢的时候他了谎,他根本就是知道巫即离的一些事情,故意不告诉我们。”
这话是对奉泽的,几个人此刻也是刚刚才到了巫咸枢的宅院,奉泽一边向周围探测去,一边回答夜淇的问题:
“如果是这样,那巫即离和巫咸枢之间的关系应该不浅。巫咸枢也是个老狐狸,不会因为不相干的人与神界作对。”
因为冥界的事情一直是叶玉堂在打探,所以叶玉堂也加入了探测宅院的队伍郑但是探测了一会儿,他就十分疑惑地问道:
“神尊,你有没有发现,这里好像什么都没樱”
他的不是什么东西都没有,而是什么灵力波动都没樱
奉泽显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他微微皱眉、突然好像感知到了什么,连忙:
“宅院里面已经没有人了,他们在爻塔那里。”
叶玉堂和戒律星君显然还没有听过爻塔,而夜淇则想了起来。但这群人无论是有没有听过爻塔,都跟着奉泽向那边瞬移了过去。
然而等所有人从空间术中出来的时候,却发现在自己依旧留在原地。
夜淇第一个反应过来:
“爻塔附近有很强的结界。”
叶玉堂深有感触:
“既然你都被弹出来了,那结界肯定比仙界中的结界要强上很多。”
而奉泽在一旁补充:
“不仅仅比仙界的结界强,甚至比品寒宫的结界都要强。”
这话一出,夜淇都惊到了。
品寒宫的结界啊,那可是五大高手联手都不一定能打出个窟窿。
这个爻塔到底有什么宝贝在里面,怎么用得着这么强的……
结……
界……
嗯?
宝贝?
夜淇恍然大悟:
“会不会是探灯!”
她的话的很简略,但是所有人也都明白了。夜淇的意思是:会不会是探灯就在这爻塔里?
几个人因为结界,只能放弃空间术用两条腿跑过去。这样的赶路方法就很难为作为文仙的戒律星君了,所以叶玉堂与戒律星君在后面慢慢前进,夜淇和奉泽以最快的速度向爻塔那边赶去。
而在爻塔之外
被蚀骨锁控制住的巫咸枢坐在一边,爻塔周围笼罩着一层金色的光芒。一身深紫色袍子的巫即离站在爻塔正前方,而他的旁边、站着穿白兜帽的南河。
巫即离看着那黑色的塔。
与其他精雕细琢的塔不同,这座爻塔的周围没有任何的雕刻,像是用一块块墓穴中的金砖陵寝中的黑砖垒成。
南河在他身边道:
“探灯就在这座塔里,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你这位亲爱的师兄会那么在乎这个大巫咸的地位吧。他或许并不担心你会与他抢冥界大巫咸的位置,但是他会惧怕探灯同时认你为主。”
黑色的塔像是埋葬他们情谊的坟墓,扼杀了所有的温柔。
巫即离心里却是终于清明了。
是啊,
上古神器的诱惑,有谁能不动心呢。
冥界定的大巫咸只能在上一届大巫咸死去前三年才能够出现,也没有人会心急到忍不了三年去欺师灭祖。
但是……
如果同时间出现了两个年龄相当的继任者……
他或许不稀罕冥界大巫咸的地位、也不妄想探灯。但巫咸枢不会不在意,不会不恐惧。
所以,他的一生、就是葬送在那个探灯上了?
巫即离过去或许不会贪恋什么神兵,但是长久的怨气让他偏要争一口气,他偏偏要亲手将传中的探灯掌握在手里。
罢,他抬脚就要走进爻塔。
而这个时候,他的旁边一直没有声音的巫咸枢突然大喊一声:
“阿离!不要!”
巫即离的脚步下意识停下,他没有回头看巫咸枢,却听见巫咸枢沙哑的声音:
“你……你不要去。你想知道的事情,我都告诉你。”
我为什么给你下药,我为什么把你送到远离王都的地方,我都告诉你。
巫即离微微勾唇:
“你想告诉我什么?”
巫咸枢看了一眼南河,犹豫了一下道:
“你跟我到没有饶地方,设一个结界。我就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
还没等巫即离什么,南河却道:
“你这是想要逃跑求援吧?冥界的公主王子们可都离这里不远,你只要走出我们的控制范围他们就会知道。”
他转过头对巫即离:
“巫即大人、不要中了他的诡计。”
听到南河这么,巫咸枢急了,他大声喊道:
“阿离!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相信师兄,我肯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的!”
巫即离显然是有些动摇了。
他或许不需要出这一口气,
他想要的、只是一个答案而已。
然而旁边的南河看到他的心软,立马就补充道:
“巫即大人,你忘了吗,当初他骗你喝下那碗桃花羹之前,是什么样的甜言蜜语哄得你完全没有防备。他将你送走的时候是怎么样的惺惺作态让你没有报信给你的师尊。”
这一番话,让巫即离身体一震。
过去所有悲痛的回忆在这一瞬间翻涌上来,而南河在一旁继续道:
“巫即大人,他一直在骗你啊,你可不要上当。”
所有昏暗的记忆在巫即离的脑海中疯狂的搅动着,巫即离再也不犹豫,直接向塔内走去。
而就在他将要踏上台阶的那一刻,一阵灵力波动直接将他弹开去
巫即离感受到了,那是巫咸枢的灵力。
他在爻塔附近设了结界。
但是,巫咸枢即使曾经是五大高手之一,有着紫宸眼的美名。但是他已经老了,而巫即离的法术也比他差不了多少。
于是巫即离手中墨紫色如同毒雾的灵力凝成一个盘蛇状的法术化像,向着那结界攻击而去!
一瞬间,他的背后几乎同时传来几声大喊:
“大巫咸!”
“巫咸枢!”
巫即离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自己的眼前突然就爆开了一大片血花!
那十足十的一击没有打在结界上,
受了那攻击的人,
竟然是巫咸枢!
很显然,巫咸枢是自己挡在结界前面的。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用什么方法挣脱开了蚀骨锁,就这样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挡住了巫即离的一记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