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朝阳不认得林真流,林真流却认得他。
说回来还是在他第一日入城之时,夏虎托了关系在城门处拦了他的路,好在这位大统领与大皇子游猎而归,才算是解了他们被无故为难的祸端。
只是不知,方才都丞大人说的逆子,是否就是指这位。
话间提及的账簿,是否依然与这位大统领有关联?
评判费罗修为颇高,在这位骠骑大统领面前也不敢托大,他作揖道:
“见过大统领,此人是助兴擂台站八轮的获胜者。”
在费罗牵扯之下,林真流也是简单地抱拳,意思见过了。
秦朝阳听得原来是自家擂台上的获胜者,目光不由得缓和几分,但也仅局限在他的狠厉之下,此番说道:
“都丞府重地,不要多做停留!”
费罗闻言赶紧称是,连拉带扯地将那“惊得”走不动路的林真流带走此地,嘴中碎碎道:
“你个林鱼,也算是个站八轮胜者,六品极弥境的人了,怎就这般小胆。”
骠骑大统领秦朝阳正要离开,听得这声名字之后,脚步一顿,喊道:
“等等!”
费罗与林真流应声停在原地,一脸疑惑。
“大统领可还有甚么吩咐?”费罗回头问道。
林真流立于一旁,不发一言。
秦朝阳缓缓走近,盯着林真流确认道:“你就是林鱼?”
费罗抢道:“正是!”
林真流静静站着,不点头也不出声。
秦朝阳目光不偏不倚,一直落在林真流的身上,确认无误之后,便才点点头,对费罗吩咐道:
“赏赐之后,请他在偏厅稍坐,本帅有事问……”
话未说完,林真流便开口打断道:“我还有要事在身,恐难从命。”
不等大统领讶异,费罗倒先惊呆了。
费罗扯拉住林真流的袖尾,低声诧道:
“你疯了?”
林真流并不作答,此刻只是这般与大统领互相直视,让费罗刚刚才干透下去的后背,再一次汗湿。
隔着一扇门听得都丞大人高声话语都能够惊得走不动路的林鱼,此刻竟然双眼直勾勾,毫不示弱地与骠骑大统领,未来驸马对视。
费罗只觉得还能见到这样的人,这辈子总算多了一条没有白活的理由。
“你是何意?”骠骑大统领脸色已然拉了下来。
“并无他意,实属事忙。”林真流应道。
费罗又插道:“你疯了,还有什么事忙得过大统领召见?”
林真流却是笑道:
“我并非都丞府下属,也非皇宫下属,大统领要召见我,自是我的荣幸,却不是我的义务。若我时间允许,欢迎传召,若我有事,抱歉,下次再约。”
按理来说,这位骠骑大统领也算是无意间帮林真流解决了一个麻烦,林真流并不应该推辞大统领的召见。
然而问题恰恰出现在这个“召见”上面,一位目中无人的人的召见,他林真流可没有义务奉陪。
若是好言相邀,林真流自是没有推脱的理由,不过这般近在眼前,却依然假手他人传话,有此可见,这位骠骑大将军平时是高高在上惯了,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对于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人,自己又何必将他摆在眼中?
秦朝阳本想动怒,却不知想了什么,最后一咬牙,便把那怒气暂时忍了下来,沉声道:“也罢,本帅就只是想问问,你与柳依依一夜春宵之后,可还有甚么联系?”
林真流心中一惊,登时想通了其中关节。
醉仙楼散播公主传言一案,明明是御相大人在主导,却为何都丞府的人要来过问?
“……也曾偶然听她说起过一次,大概与都丞府有多少关系!”
当日里柳依依的话再一次浮现眼前。
难道醉仙楼后面身后之人,真就是都丞府?
“只是不知,大统领要寻她所为何事?”林真流反问道。
“大胆!”骠骑大统领秦朝阳喝道,“本帅之事,何时轮到你来过问?”
“那草民便也只能回答‘不知’了!”林真流耸耸肩道。
费罗在一旁看得是一个急啊,怎就遇到了这般无理取闹之人呢?
林鱼在他眼中,赫然成了无理取闹之人了。
秦朝阳目光中杀意一闪而过,冷笑连连,对费罗抛下一句:“取消赏赐,送客!”
费罗心中一惊,不知如何应答,倒是林真流此刻却提高了音量,大声道:
“那真是谢谢了大统领呢!让草民知道了,原来都丞府也不过是言而无信之辈罢了,告辞!”
声音之大,直引得府中丫鬟仆人悄悄侧目,自然是听到了也当未听到了。
大统领秦朝阳仿若未闻,就要离开,却是不想都丞大人此刻从书房中走出,脸色极为难看。
“父亲!”
“见过都丞大人!”
秦朝阳与费罗作揖行礼。
林真流则道:
“都丞大人,草民告辞了喂,我也自当没来过府上,绝对不会与其他人胡说都丞府言而无信之事的嘞!”
都丞大人对自己的独子,骠骑大统领秦朝阳熟视无睹,就那般背手行来,直到了林真流面前才停下。
都丞大人此刻一脸正气,不怒自威,风范颇足,饶是打算耍一回无赖的林真流如今见到,心中都有些发怵,只不过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你就是林鱼!”
都丞大人缓缓开口,也不理会此时一旁欲插话的大统领,继续与林真流道:“我们见过。”
仅仅只是一句话,便让林真流没有了继续耍无赖的心情,遂也认真应道:“承蒙都丞大人厚爱,竟还记得我。”
费罗在一旁此刻是头都不敢抬,心中暗骂林真流竟敢在都丞大人面前不用“草民”而用“我”?真是不知死活。
却不想都丞大人并不在意,甚至脸色都稍微缓和了一些,又道:
“彩霞与我提过你,对你评价很高。”
林真流不知道这位都丞大人在打什么主意,正想又客套一番,都丞大人却先开口了:
“你能跟她主动斩断关系,我很欣慰。”
林真流心中苦笑,这位都丞大人,到底还是不喜欢他啊。
“萍水相逢,谈不上关系。”林真流呵呵道。
却不知,在书房拐弯处,秦彩霞不知何时来到,此刻再听得林真流这般言语,不由得心如刀割,落下两行泪来。
到此刻,她才终于是彻底斩断了对林真流连日来愈起愈烈的别样情愫,一如十年前断绝了与皇宫里那位公主的联系那样。
秦彩霞银牙一咬,终是转身离开,不曾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