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之夜,外间人声鼎沸,内间新房里面却喜气洋洋。高信盖着红盖头,她现在的视线只能看到自己的裙子以及婚床,她伸出纤纤玉手摸着红色的床单,在那只刺绣鸳鸯上轻柔地抚摸,嘴角扬着幸福的弧度。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外间的热闹不减更甚,之前只是觥筹交错把盏言欢,现在却是乒鈴乓啷,甚至是有桌子和椅子摔倒的声音。高信心想这些客人有那么高兴吗?
正在她纳闷的时候,只听到她父亲高庄荣一声厉骂:“阿正,你这是要干什么?”然后她听到自己的新婚夫君的声音,带着阴仄仄的笑说道:“哈哈哈,干什么,很快你就会知道了,高庄荣,今晚过后,以宁国六大玄门大家中,高家将会从此被划掉名字!”
章正说完,高信大大吃了一惊,她完全无法相信这是她温柔的正哥哥说的话,她摇摇头怀疑自己听错了。
“孽障,你在说什么,你竟然敢!老爷对我们家恩重如山,还不嫌弃你,把女儿嫁给你,你竟然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这是章正的亲爹章伟和的声音,但是随后却是他“啊”地一声凄厉的惨叫,只听章正说:“老不死的废话真多,收起你那说教的嘴脸,给老子跪下!”“你!你!”章伟和似乎很痛苦和气愤,他都快说不出话来了。这会高信听得很清楚了,她真的不敢相信,章正这么一个孝顺的人会这样跟他爹说话,而且直觉觉得外面似乎还有激烈的打斗。
高信坐不住了,她掀开盖头,走向房门,就在她准备伸手去拉门的时候,却突然有人从外面撞门进来,“砰”一声,高信被双开的门撞倒在地,她背部着地,痛得她龇牙咧嘴。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看到一群人居高临下看着她,然后有两个人把她架起来,一阵天旋地转后,她再次被重重摔倒在地上。
她痛得似乎全身骨头都散了,但是却没有人给她在地上缓和的机会,她被人拉起来押着双肩跪在地上。她的视线只能看到前方人的一双绣龙黑底马头婚鞋。
她茫然地逐渐抬起头来,看到的是一张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可是此刻那个人却用一双带着寒霜的双眼恶狠狠地瞪着她。她迷茫地叫了他一声:“正哥哥……”
“芃丹持有者,嘿嘿,藏在哪里呢,拿出来吧!”章正喝问。
高信吃了一惊,她的正哥哥从来不会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为什么他会这样喝问自己,高信觉得这个人很陌生。
她不知所措地看向别处,天呢,入目的竟然是满地的狼藉,到处都是来参加婚礼的宾客的尸体,管家章伟和的双膝盖冒着血,而他本人却被两个黑衣人按在地上,远处她的爹爹高庄荣正单膝跪地,左手捂着左胸,右手握着剑,剑尖撑地,嘴角噙血,脸色苍白。
她的二姐高偲躺在地上不省人事,妹妹高仙胸口流血躺在地上似乎没了生机,大哥高仲和三哥高健也身受重伤。高信吃了一惊,她叫道:“爹爹!哥哥!”
还没等她和家人说上话,章正已经不耐烦地抓住她的衣领将她提起来,那两个按着她的黑衣人顺势将她拉起来。
章正骂道:“老子在问你,芃丹在哪里?”
高信何时受到过章正如此粗鲁的对待,她一时三刻反应不过来,她说:“正哥哥,我不知道你说什么,爹爹他们,是你做的吗?”
章正摇晃着她问:“废话真多,老子在问你,芃丹在哪里!快交出来!”高信被他摇晃得心都碎了,她流着泪说不知道不知道。
章正愤怒地拍了她一巴掌,把她拍得万念俱灰,一时间头脑空白一片,就在她失魂落魄的时候,突如其来的一阵钝痛把她惊醒,她茫然地低头看去,章正长着锋利指甲的右手已经插入了她的心脏,她还听到章正幽幽的声音传进自己的耳朵里:“让老子剖开你的心脏看看,是不是藏在里面。”
高信张大着嘴巴,她觉得肺部缺氧,心脏痛得她都无法呼吸了。她震惊地瞪着章正,那个她从小青梅竹马,她受人欺负,第一时间会跑出来挡在自己面前的男孩,那个他们山盟海誓,为了在一起背叛亲人携手逃离私奔,就算死都要死在一起的情郎,那个她今晚就要嫁给他,成为她高信夫君的男人,竟然在他们新婚之夜,带着一群人来扫荡高家,血洗婚宴,一爪插进她的心脏。
她看到他还穿着大红婚服,两人身上的喜服颜色太过耀眼,就如高信胸口上潸潸地流出来的鲜血一样,太夺目,夺目得深深地灼伤了她的双眼。
“啊!”一声痛苦凄厉的惨叫,高信痛得几乎就要晕厥过去。她双眼都快看不清事物了,但是她依然能看到章正从她心脏内拔出的手上,赫然有一枚红色的珠子散发着透红的光。
“芃丹,哈哈哈……找到了终于找到了!”章正眼中露出了贪婪的神色。高信虚弱地软下来,押着她的两个黑衣人也不再拉着她,她就势软倒在地上。
“这是……芃丹,芃丹?信儿,你竟然是芃丹持有者。七百年了,除了我们高家首任家主高云持有过这个无上的力量之外,没想到,竟然到了这一代,却是信儿你持有?”在远处身受重伤的高庄荣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喃喃自语,不敢置信。
他复而看着一眨不眨盯着芃丹看的章正骂道:“章正你这个畜生,你是不是一早已经知道信儿是芃丹持有者,才接近她,为的就是今天?!”
可是章正却充耳不闻,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芃丹,那眼神带着几许深情。虚弱的高信咬着牙撑住身体,抬头看着章正,她艰难地说:“正哥哥,到底为什么,你要这样对信儿,为什么,正哥哥从来就不会伤害信儿,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可是章正却连正眼都不看她,只是呆呆地看着手中的芃丹,他用另外一只没有沾满血的手轻轻擦拭着芃丹上的血迹,那动作轻柔,就仿佛芃丹才是他的新婚妻子,而那个躺在血泊中的高信却不是。
那一刻章正的眼神让高信愤恨,伤口的痛哪里能比得过心伤的痛,她不甘心,她生气,她一定要章正说出为什么,她在心中逐渐升腾起一股怒意,一股微红色的光慢慢从她胸中浮现。
章正无视了周围的一切,他自言自语地对着芃丹说:“你就是那个无上的力量吗,可以毁天灭地是吗?我终于得到你了,那个大人说,只要我吸收了你,和你融为一体,我就可以成为天下第一,成为这天下的霸主了!哈哈哈!”
“正哥哥……章正!”面对章正的冷漠和无视,高信用尽力气愤怒一吼,她已经顾不得自己是否会有生命之忧,她也不知道为何自己刚才还那么虚弱,现在竟然能奋力地挣扎着站起来。
飘荡在她胸前的微红色的光逐渐扩大,她浑然不觉,她一声怒吼,就在这时,章正手中的芃丹似乎是有感应般,随着高信的愤怒之气升腾,它也在同一时间散发光辉,光辉灿烂,刺眼耀目,仿佛要把整个天地都瞬间照亮,在场的人都捂住双眼。
高信突然感觉到自己心脏被什么狠狠地撞击了,虽然依然疼痛无比,但是呼吸没有那么困难了,她捂着胸口一阵,低头再看去,发现伤口处不流血了,她感觉到被捅破的伤口也在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她惊呆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芃丹的力量吗,可恶,可恶,为什么不是长在我身上!”章正愤怒的话语传来,高信思绪被拉了回来。
“为什么到现在你还是那么冷漠,无上的力量,难道你真的只是为了力量?难道我们的感情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因为这个才接近我的吗,可是,为什么我还是不能相信呢?”高信伤透了心,她在余光中看到,周围那些黑衣人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而自己爹爹和兄长也在其中。
她回头再看着前方的章正,他单膝跪在地上,抓着芃丹的那只手却已经鲜血淋漓,有三个手指都已经断了,可是他的手掌和另外两个幸存的手指依然死死地抓着芃丹,不过此刻的芃丹已经只剩下半颗。
高信艰难地向着他走来,她不死心地要拉住章正的衣服,要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不是他有苦衷,还是受到了他人控制或蛊惑。
高信拉着他的衣袖,艰难地说:“正哥哥,为什么,为什么……”章正一脸嫌恶,他大袖一挥,立马站起来对着她踹了一脚,大骂道:“贱人别想觊觎我的力量!”
高信扑倒在地,喷了一口鲜血,鲜血激发了高信的恨意,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冲过去揪着章正说理,也就是那一瞬间章正发现手中的半颗芃丹开始了像上一回那样的躁动不安,也就是在这一瞬间,突然半空中快速落下一团红雾,直直地向着高信的天灵盖罩来,高信压根就没有注意到危险降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啪”重重一声闷响,高信木讷地转身回头看去,她不觉惊呆了。自己的爹在自己身后替自己顶了袭击她的一掌,此刻高庄荣正气喘吁吁地跪在地上,她茫然地轻声叫了一声:“爹……”
下一秒一团带着劲风的红雾向着她爹爹身上拍来,高庄荣口喷一口鲜血摔倒在地。“爹!”高信发了疯地扑上前抱着自己的爹。
而再下一秒,同样带着劲风的红雾就直直向高信的脑袋拍来,高信抱着爹爹的躯体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叮”一声,高信再次吓得睁开眼,一把三清铃将红雾挡了回去,一把浑厚的中年男声喝到:“可恶的魔族妖孽,速速拿命来!”
高信心中一喜:“这是阴阳师玄门钟家家主钟前希,是钟伯伯?”她回头看去,果然是钟前希带着钟家本家阴阳师来救他们了,钟前希带来的人和那个红雾人打了起来,而钟前希的儿子钟毓秀就上前将高庄荣的身体背起来,并带着高信离开打斗范围。
钟毓秀说:“信姬,莫怕,我爹和几个师叔会救你们的。”
高信说:“十三郎,谢谢你们,可是你们怎么知道我们遇袭了呢?”
钟毓秀说:“实不相瞒,我们家也刚受到袭击,是魔族人干的,不过幸好我爹和几位师叔抵挡住了,不过可惜我们家也元气大伤了,我们两家世代交好,我爹猜到那些魔族的杂碎一定也是会冲着你们来的,我们解决了自己困境后,就火速赶来你们家了,幸好还是赶上了,最起码你没有事!”
在高信和钟毓秀说话期间,钟前希等人已经控制了局面,红雾人喝醒了还在懊恼芃丹不归顺他逃走了一半的章正,拉着他一跃而起逃离了。
在他们逃离的那一瞬间,高信分明看清楚了那个红雾人脚上竟然穿着一双奇怪的靴子,那双靴子鞋面很高,长至膝盖处,鞋面一路上来都左右有一个小洞,有绳子在小洞之间串联,由棕色的奇怪材质制造,高信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一双鞋子,以至于她一眼过后终身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