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被楼下住户的吵闹声惊醒,又转了个身,咪了一会,方开始穿衣起床,洗漱好,就到了六点。父母一般五点半就起床,不定时准备早餐,有就吃,没有就买着吃,但我往往倾向于后者。等小妹准备好,便和她一起出发,共同走了一段路,便在桥头分叉路口分开了。让妹妹独自上学也许不够周到,但是家人紧促的时间不能安排小妹早上的送别,每当小妹独自走向老街清冷的路口时,仿佛回到了当初我独自一人骑自行车放学回外婆家的情景,整整坚持了三年。
早上七点准时打卡上岗,陆陆续续地工人回到自己的岗位,秦先生便启动了机器,哐哐,这样的杂音会整整坚持一天,甚至在赶工期间,还会无期限地延迟下去。
我一般紧跟秦先生的身旁,处理修理和杂活上的琐事,在他工作时端茶倒水也是常事,不过真的学到不少。
在我们埋头苦干时,从办公室走出来的穿深色休闲装的男子都会悠闲的到处晃悠,第一天工作负责为我登记的也是他,他不仅是五区的会计,还负责监管工期和员工的工作,手上有职权,员工当然不会随便得罪他,在他监工期间,员工还会谄媚地打声招呼,留点存在感。
陈大头,师傅暗地里这么称呼他,渐渐所有人都暗地里这么称呼他。陈大头每次检查到我们这,都会先检查成品的质量,为了保证自己的绩效和工资,难得在质量和工期上做的十分细致。陈大头用铁尺从众多编织袋中随机抽出几件,整齐地码在地上,长宽各量了一遍,记下数字,相互比较,保证产品的相似性,达到生产的标准。以往出现过几次不达标,陈大头便会火冒三丈,从原料到生产重新查一遍,要是让他找到主观性原因,那么负这块的员工除了遭受谴责,还会被他牢牢的记住,在月底的工资结算时,就会大找麻烦。按说陈大头做的这么严谨,加上上面的亲戚关系,人缘不会很差,但是员工们背地里都会戳他的脊梁骨,陈大头的外号就来自于太贪,不管便宜大小都贪,他会借着惩罚员工的目的做假账,把罚款自用,作为自己的赌资,每一次做的天衣无缝,让人挑不出刺,拿不出证据来。但是他很少动过秦先生的钱,秦先生在工作做了多年,技术经验纯熟,深得厂长的器重,陈大头不会这么不识趣。
工作持续到中午,停工一小时吃午饭,我疾步回家,煮好午饭等父亲下班,母亲工作地离得远,很少回家吃饭。下午刚上岗时,陈大头把我叫住,通知我外面有人找,于是我跟秦先生打个招呼,便出去了。我走到离停车场不远的河边时,便看见找我的人。
是我的堂兄安明,父亲哥哥的独子,两年在老家结婚,听说近来生了个大胖小子。
安明哥见到我,顿时喜笑颜开,脸上的皱眉也被挤压成了一条条不规则的横线,年轻的身体却担上了家庭的重担,安明哥的生活并不是很轻松。
“安明哥,你怎么来了?”我报以微笑,对安明哥的到来由衷的开心。
安明哥先掏出烟,抽出一支硬塞在我的手里,又拿出一支点燃,为我指示性地重重地吸了一口,说:“就是这样,刚才那样,来抽一下。”
“我不会抽。”连夹香烟的姿势都生疏的我,对于安明哥那翻吞云吐雾的举动颇感陌生。安明哥一边为我点燃香烟,一边说:“我路过这里,听说你在这里,便来看看,好久没见,变化挺大的。”对于身体的变化,我真得好好感谢秦先生,是他塑造了现在的我。
我禁不住劝,尝试性的放到嘴里,嘬了一口,便把烟都吐了出来,安明哥又让我过肺,我便吸进肺里,顿时忍不住咳嗽,实在太呛人了。安明哥哈哈大笑,又说:“现在工作,就是大人了,这些东西都得学了。改天来我家吃饭,我们喝酒。”
我客套性的叫好,他熄灭烟头,与我道别,骑着摩托车拐向河边的小径,身影在西斜的阳光下越拖越长。
傍晚下班,照常接到小妹,一起回到家,母亲就已经在厨房忙起来了。乖巧的小妹在卧室里写作业,却没有看到父亲。
我走进厨房,接过妈妈手里的锅勺,一边翻炒,一边问道:“爸爸在哪?这个时间,应该回来了吧?”
正在淘洗大米的母亲,赌气地说:“谁知道,死外面也没有管。”接着她把米锅放进电饭煲里,接通电源,设定模式,便又说:“刚才打电话来,说不回家吃饭了,不知道又和谁打牌喝酒去了,一天工作到手的钱都进了别人的腰包。”
我想到外婆在老家关于父亲的言论,起先怀疑,现在十分肯定了。母亲继续谴责父亲,说:“你的秦师傅,就是他的牌友,加上几个工友,天天呆在一起打牌喝酒,喝醉回家就耍脾气。你师傅人聪明。适可而止,就你父亲,输的最多,还充大头,真是,,,”
母亲面对我,好像终于有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一咕噜把所有对父亲的不满都吐了出来,不时夹带着家乡特有的脏话,泪水在眼眶里转悠,如此好强的母亲在她的儿子面前终于“原形毕露”,母亲靠在我身上,啜泣了一会,又摸摸脸,继续自己的家务。
对于此,我不知作何评论,但是一向温柔而刚强的母亲,因为父亲的坏习惯而大伤脑筋,实在是父亲的错误,可作为长子,父母的矛盾我的确不应过多干涉,况且未成年的我,说出来的话我怕也没人会相信。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作为母亲的倾诉者和安慰者,这是我心里的真实想法。
我安慰母亲几句,但是母亲似乎极为不满父亲的做法,每当我说父亲的好话,她都不失道理地驳回,索性我就不说话了,继续安慰也是无济于事。
母亲轻轻嗅了我的衣衫,怀疑地问到:“你是不是抽烟了,你师傅教你的,还是你自己买的?”母亲的质问十分严肃,以至于让我心生恐慌,似乎做出了极为严重的错误。“安明哥给我抽的,,,”我把见到安明哥的事情说给母亲,其中穿插了安明哥教授我抽烟的细节,尽量详细,就能尽量减少母亲怀疑我主动吸烟的嫌疑。
“安明呀!不说都忘了,前几天他媳妇还邀请我们改天去吃饭呢。”母亲继而又警告我,道:“要是让我看见你吸烟,我打断你的腿,安明给你烟,你也不许抽。”
我点头称是,心里也对吸烟十分抵触,母亲给了我拒绝安明哥的理由,让我不至于因为拒绝他的盛情而感到愧疚万分。
母亲得到我的保证才罢休,但是一想到父亲,又是一脸不开心。为了转移注意力,我把话题转向别处。
“你们厂里饭菜好吗?中午不回家吃饭没问题吧?”
“不好不好,味道清淡,价格又贵,实在没胃口吃。”母亲似乎又发现让他糟心的事,继而又发起脾气来,剁菜的刀在刀板上被她拍的吭哧吭哧响。
“要不,我每天中午给你煮饭,在给你送过去,好吧。”
“你们厂里有时间吗?”母亲颇为意动,但是又怕我上班迟到。
“没事的,一个小时来回够了,跟师傅说一下,延期一点时间也没问题。”
听到我肯定地回答,母亲终于笑笑,直夸我能干。我们把菜饭准备好,一边聊天,一边吃饭,没有父亲的加入,气氛变得更加和谐和温馨。在晚上九点许,在我们入睡时,父亲还是撑着酒醉的身体回来了,敲门的声音把我们都吵醒了。母亲给父亲倒了点热水,幸好没有醉得不省人事,父亲自己洗了个澡,大家又关了灯睡觉。听着隔壁卧室父亲的鼾声,我辗转反侧,心事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