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言的奶奶佝偻着背，正好从田里回来，见到我们三人，苍老的脸上现出喜悦的神情。

奶奶一束齐肩的白发，牢牢的扎成一束挽在脑后，看着挺有精气神。动作也麻利，除了脸上的褶皱，其它方面就像是一个青春活泼的少女，笑起来也十分好看。

左言轻车熟路地将我领到屋里，分配了房间，放下手里的行李，才有时间坐下来松一口气。连日的赶路，尤其是提着行李长达半小时，手脚酸痛，全身像要散架似的。

秦昊曾经说过：左言父母离异，母亲改嫁，父亲在外面打工，只有逢年过节回来几次，家中只有奶奶一人操持家务，守着这个山里的祖屋。

不过每年国庆是她最开心的日子，左言会带着朋友来到苗乡游玩，她就不是一个人了，孩子多，热闹非凡，她就有了许多乐趣。

楼下，锅碗瓢盆的声音传来，是奶奶在忙着做饭了。

这个屋子并不简陋，相反却十分现代化。左言攒了几年的工资，全部拿来翻修老屋，为了让奶奶生活方便，家里的电器，厨房器具，和洗浴间都是按照方便老人的样式建造的。那几年是左言最辛苦的几年，也是他最满足的几年。他用自己的努力改变了家里的生活条件，也用自己的肩膀扛起家庭的责任，而那几年我还在高中的课桌上打盹。

楼下来到厨房，奶奶在里面忙活着，左言在饭桌上择菜。

“等会儿就开饭了，左言跟我说过，你和小昊是他的好朋友，来奶奶这里就不要拘谨，就当是自己家里一样。平时都是我一个人，只有逢年过节，左言和他爸才会回来一趟，他们要忙，我也理解。所以啊，我吃的好，睡得好，不给他们添麻烦，，，”奶奶细细地念叨起来，似乎在说着一个故事。

“奶奶，村里有许多老奶奶，你们也可以作伴的，常常走动，身体也会很好，，，”

“是啊，那些老朋友也跟我差不多一样。平时干完活，我们也在地坪上坐着聊天解闷，可是这几年，不知道怎么搞的，有几个撑不住，都走了。这丧礼都参加过几次，就我，还等着左言娶媳妇，所以吊着这口气，迟迟不肯咽气，，，”

奶奶一边照顾鸡汤，一边炒着土豆丝，一边跟我聊天，竟然游刃有余。左言进来洗菜，没好气地说道：“你要是走了，我就一辈子都不找女朋友，让你在地下不得安宁！”

左言很爱自己的奶奶，从小也是奶奶抚养长大。在这栋屋子还是破旧的木制老屋的时候，奶奶就和左言在这漏雨的屋檐下相依为命。

那真是一段左言想来难忘的岁月。

泥泞的泥巴，歪斜的老屋，门前的菜地，雨后的彩虹，身上的二手衣服，和奶奶一直戴着的银手镯，一次次出现在左言的脑海里。

那段岁月，有过痛苦，有过不满，有过怨恨，也有过温情。奶奶就是左言心里晨曦的光，梦里的天使，天上的云朵，散发着关怀备至的光芒，一步步引领他走向成长的阵痛中去。

男人都得经历成长的困苦，奶奶明白这一点，有些时候她又对左言过于严格，左言父亲远走的那几年，奶奶既是慈母，也是严父，还是家里的顶梁柱，以一己之力支撑起这个两口之家，长达数十年的光阴。

左言长大了，也懂事了。他辍学去温市进工厂学艺，奶奶不支持，也不赞同，她总觉得左言走了弯路，可是现实的压迫，她无法及时地帮助左言提出最好的打算。左言长大成熟，有他自己的考量，奶奶知道自己该放手了。

于是之后，奶奶不再给左言做安排，而是放手让他管理自己，去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也就是奶奶背后的支持，左言做到现在这个地步，在事业上已经有了很棒的起色。

左言没有忘记在那大山里守望自己的奶奶，他永远记得有一个女人，在故里每天为自己祈祷，祈求仰阿莎女神能够庇佑自己的儿孙，让自己健康幸福，婚姻美满。

故而左言有了翻修老屋，给奶奶改善生活条件的想法。他好好的谋划一番，只要自己勤勤恳恳地工作几年，攒够十万块钱，就能重新让那个给自己遮风挡雨的老屋焕发新生。

左言父亲觉得没有必要。自从左言父亲离异，他宛如变了一个人，失魂落魄，失去了一个男人的担当和责任，也不愿意管理家里的事情。他很爱左言的妈妈，可这不是他妈妈想要的爱情，她选择了更优渥的条件，那里有城市的霓虹灯和贴心备至的好男人，左言妈妈抛弃了这个家庭，之后再没有回来过，听说那里的空气都比山村里新鲜。

左言爸爸万念俱灰，出走外地，平时除了给左言打来生活费，很少沟通。不知人在哪里，不知过得怎么样，除了手机的电话号码没有变，似乎一切都不知晓。

左言还是做到了，依靠自己的一己之力，翻修老家里的老屋，一切设施都十分具有人性化，左言深怕奶奶不适应，甚至换了许多种家电。他想给奶奶最好的，不想让奶奶再那么辛苦。

这一切都是左言的真是内心想法，是在一次酒后他告诉我的。

煮好饭，我们搬到屋前吃饭。支起一章桌子，开着啤酒，我们三个喝酒，奶奶则在一旁吃饭，其乐融融。

屋前的院子里还剩下一些豌豆和黄瓜，远处是云雾缭绕的山岗峰峦，一条主道混泥土道路直通向山外，像一条白色的丝绸飘在青山绿水间。

看得痴了，便把饭也给遗忘了。

“看什么呢？等一会我带你去山上摘蘑菇，捕野兔。”秦昊拿起酒瓶与我碰杯说道。

“上次来的时候，秦昊你记得吗？那死兔子贼机灵，一溜就没影了，我的夹子差点就把它抓住了，真是气死我了。这次来我一定要把它抓回来炖汤！”

左言笑笑，嘲讽道：“一年过去了，说不定人家都生一窝崽了，你这是一网打尽啊，缺不缺德？”

“没事！到时抓的多，放走几只，留一两只就行。把兔子都抓完，以后来了就抓不到了。这次我一定抓一只孝敬奶奶！”

秦昊说完，奶奶拿起绣帕擦擦嘴巴，“咯咯咯”地笑起来。

“小昊，奶奶这牙齿可咬不动了。你们要是抓到了，奶奶喝口汤就行！”

“这怎能？到时候用高压锅炖烂了，一点儿也不硬，您一定吃得下。您要好好补补，才能长命百岁，，”

秦昊摆着脸，又善意地说道。

“好好好，去时注意安全，千万不要走太深了。这山里太远了会迷路，要是遇见熊瞎子，保准你们哭都来不及，，，”

秦昊点点头。

这样的环境吃饭，真是让人食欲大开，伴随着美丽的山光水色，这饭菜也着实十分香甜可口。

吃完饭，我们三人带着网兜，猎人夹子，和棍子，就一步一步地往山上爬去。

“走！爬山去喽！”

秦昊甩着草帽在后蹦蹦跳跳，颇为开心。

我和左言同时转头看向秦昊，直看得秦昊脸皮发麻。

“我说的有错吗？”

“没错！”

我和左言异口同声地回答，也许是刚才在大巴车里的那个梗一时难以忘记，所以才会有这种反应吧。我和左言相视一笑，真是有点神经大条了。

踏过枯草林，沿着山林脚步的轨迹，我们来到一处小溪边，略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秦昊却直接脱的只剩裤衩，跳到一处较深的湖泊里游水。

这家伙，野游都搞上了，要是有什么水蛇什么的，谁都救不了了。

“来吧！没事的，今天比较热，蛇不出没，这里的水很清，容易发现，泡一泡也是极好的。”

左言也脱掉衣服，劝我道。

从没有做过这种事情的我，也是十分心动。打小家乡水质不好，加上有污水，就从没有游过野泳。这条溪水，水质清咧，清澈见底，也不深，刚好可以冲凉。

我们三人在水里嬉闹，远处飞鸟也在这里饮水。秦昊调皮地用石头扔过去，把鸟儿们都惊吓走了。

“你啊你，没话说你了。人家好好的喝口水，你还去打扰人家！”我说道。

“嘿嘿，手痒了！好久没这么轻松了。整天不是工作就是被爸骂，我早就烦死了！”秦昊爽快地说道。

“也是，没有这么放松过了。我很奇怪，师父和陈大头的矛盾为什么那么深，陈大头老是想着和师父争，难道仅仅是为了权力吗？”我坐在一块大石上晒着太阳，问道。

“说来话长了，，，我也是听老员工说的，我也不清楚我爸年轻时候的事情！”

秦昊起身说道。

“我爸年轻时，和陈大头的关系那是好的不能再好了，两人同时进厂打拼，学得很快，很得器重，但是那时他们都是相互扶持，关系铁得很。后来嘛，，，就有我妈的事情了。那可是厂里的厂花，起先是陈大头一心追求我妈，我爸呢看见自己兄弟想追的女人也不好去竞争，还帮着陈大头去追我妈，，，”

左言很淡然，他已经早知道了，就我不清楚。

“然后呢，你爸怎么和你妈在一起的？”我问。

“可是我妈不喜欢陈大头，她说陈大头过于功利，人不老实，总想着利用别人。后来陈大头被拒绝伤心了好一阵，我爸还好好地陪他出去旅游几天放松心情。本以为这件事就结束了，可是我妈却看上我爸了。我爸也是一个初哥儿，哪里经得住我妈投怀送抱啊，就沦陷了。没办法，我爸做错了事就要承担责任，他不是吃完抹嘴就跑路的人，所以就去提亲，娶了我妈，过几年就生下我了。”

“那陈大头不是很受打击呀？”

“当然了！陈大头感受到来自兄弟的背叛，就和我爸绝交，水火不容。后来陈大头做到主管的位置，分配到我爸的车间，两人明着一副好兄弟的样子，其实都在暗地里争斗。这一斗，就是十年，倒是有点惺惺相惜的样子了。”

从当事人口里说出来还是有点震撼的，我的骨子没有八卦的基因，可不影响我去了解我的师父，和这一切来龙去脉。

“你可不知道，陈大头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我爸娶了一个厂花，他也娶了一个厂花，足足比他小九岁。是我出生的一两年吧，那时候陈大头追求人家不成，就把人家迷晕然后搞大了肚子。陈大头上门求亲，低声下气，女方父母才把女儿嫁给他了。不过还好，陈大头妻子掌握着陈大头犯罪的证据，这些年也没有受到冷落，过得挺滋润的。”

“你这是哪听来的，真实吗？”

我问道，这个事情还真是没听过。

“当然了，那时闹得挺厉害的，多亏是厂里领导调解，不然陈大头哪里还有今天。不过，他也是人才，这么大胆，让人佩服！”

左言白一眼秦昊，说道：“你要是这么做，秦叔叔不打断你的腿，成天净想着什么呢？”

“你别不承认你没想过女人。小言啊，上次你借给大佐的那本书，我可是看见过呢！”

“我们那是正常的学术交流，不像你，思想不纯洁！”

“我才不信，难道你看了就没有生理反应？掩耳盗铃，想要就直说呗！哥给你想办法，怎么样？”

左言转过头去，他不确定再说下去秦昊会说出什么通天彻地的东西来去，还要保持沉默的好。

“那个昊哥，现在你爸和陈大头闹，我夹在中间很难做啊，还有那个李小平，总是想着和我斗。我哪里有什么心情啊！”我抱怨道。

“你先什么都不做，你看这，就这几天陈大头要倒霉了！”

“难道你有什么内幕？”

“厂长可不是以前的那个畏畏缩缩的厂长了。早晚，陈大头吃进去的都要吐出来，他做的那些事，只要一查，都可以找出证据来。快了！”

想起厂长话里的意思，看来是真的要动手了。

泡到皮肤法皱，于是我们穿起衣服，继续去山里准备采摘野味，捕捉猎物。

上山的路很不好走，但是此时我心情大好，脚步也轻快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