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的那，下了大雪，今年的雪似乎比往年来的要早些，细细的雪绒在空中轻舞着，外面的世界一片雪白。

谢远玄在故里临走前约见了她，约见的地点是望鹤楼，是这京都中最高的城楼，从上往下望去，可以将这京都中的风光一览无余。

故里原本是不想来见他的，但是又想了想，这一见，或许是永不再见了吧。

故里来到望鹤楼时，谢远玄已经站在了城楼上了，他身上披着一件银灰色大氅，背对着故里。

故里已经记不起第一次见谢远玄是什么场景了，但依稀记得每次见他的背影都是有些落寞的，但是这一次不同，这次自己看到的背影有不出的意气风发。

故里敛了敛眉，深吸了口气，整理了一下思绪，像是下了好大决心才迈出了自己步伐走向了他。

大概是察觉到了故里的到来，谢远玄微微侧了身，眸带温色，眉间舒展，微微一笑，轻声道：“来了。”

故里附了俯身，颔首行礼：“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谢远玄抬手扶起她：“不必多礼。”

故里暗暗收了收自己的手臂，谨慎躲避与谢远玄的接触，不知为何，她再也做不到对他从前那般亲切了。

大概是察觉到了故里对他的疏远，谢远玄便也不再与故里有过多熟络的行为。

故里暗暗抬眸看了看谢远玄一眼，他的眼底掠过一丝失望与尴尬，故里收了收情绪，不再过多理会。

故里侧身向前走了一步，城楼之下一片银装素裹，飘渺的白雪无边无尽地下着，白雪铺满的大街之上还残留着几点黑色的脚印，显得格外的突兀，却又为这雪色添了一笔生动。

“给你”谢远玄突然向故里递来一个手捂子。

故里低眉看了一眼，淡淡接了过去，不忘客气的道了声谢。

“谢谢”

对于故里冷淡的态度，谢远玄似乎已经有所适应了，也就没有太多的在意了。

“这雪这么大，一定要今日走吗？“谢远玄问道。

故里将自己的手放进了用紫貂毛做成的手捂子，抬眸看向那飘飞的大雪，面无表情地：“留久了，没意义。”

“故里，你还在怪我吗？”谢远玄不再含糊，也不再故意与故里亲近，而是看门见山地问了她这么一句。

故里眸色一沉，目光依然停留在大雪中，默了良久，才微微侧身对上谢远玄的双眸。

谢远玄的双眸很深，深到让故里觉得她从未看清过他，在深宫的那段日子中，故里曾以为他们是知己的。

但，始终是自己高攀了。

“皇上何故这般问？你是下的王，在人面前这般，倒显得人逾矩了”故里收了收目光，敛了敛锋芒。

故里的话在谢远玄听起来有些像是气话，他也不恼，似是忏悔道：“对不起。”

话很轻，却使故里不由地顿了顿，故里想起那时在深宫中失意的他，如困斗之兽，却总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

现在细细想来，若他不淡定沉稳些，怎么能保护他的江山，以及他的爱人。

想到这儿，故里心中又是一酸，淡淡问道：“纳淑妃娘娘是为了转移谢无延的视线，保护皇后吗？”

谢远玄没有立马回答，而是低头陷入了沉默，也许是因为难以启齿，又也许是因为满怀愧疚，不知如何措辞。

故里也没有急着得到答案，深吐了一口气，一口氤氲随口而出，又淡淡问了一句：“纳琳霜是为了困住她，利用她吗？”

故里的问题似乎一个比一个犀利，将他埋在心底的愧疚一一挖了出来，展现在了他的面前，让他无处逃避。

还是沉默，故里不知道他是不是不敢面对，再次侧身看向了他，看到他那双温色的眸变得暗沉，无色无光，如似跌入深渊，想要捞也捞不起来。

“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也总是会想起从前在宫中的日子，你失落，有烦恼的时候总会来昭阳殿找淑妃娘娘，每次失落的进来，开心的出去，那个时候你与她之间的感情让我看到了在这深宫中也是有光的，你是她的依靠，而她是你在宫中的一道光，彼此依偎取暖，我真的以为你们就是作之合，她真的会是你想要寻找的一双人”

着着，故里的眼中闪起了泪光，喉中有些哽咽，“你们……明明那么般配”似是惋惜，故里又了这么一句。

谢远玄从身上拿出一块手帕，然后递到了故里面前，故里看了一眼，并未接过手帕，而是倔强的抽出手捂子中的手在脸上擦了擦，然后又收了回去。

故里再次收了收情绪，拾起淡定，看向谢远玄。

谢远玄默默低着头，缓缓收回了自己的手，再次了一句：“真的对不起。”

故里将自己的目光从谢远玄身上移开，淡淡地：“你的这一句对不起是对淑妃娘娘的，还是琳霜，还是……”故里顿了顿，“我。”

似是被猜中了心思，谢远玄下意识地看向了故里。

“在皇宫中对我态度亲和，多多少少都有些利用吧”故里叹叹道，“其实这也没什么，原本就是我依附于你们，我们之间，算是扯平了”故里的云淡风轻，似是真的不放在心上，但随后又

“但是，你可以利用一切，唯独不能利用感情”

“我无法释怀她的死，也无法释怀你对她的爱只是一场利用，愿我们此生，不复相见”

故里语气中尽是决绝，不留任何情分，他们从前的种种信任，彼此安慰，在此刻斩绝得一干二净。

故里的声音很轻，但是却字字刺在谢远玄的心上。

谢远玄不知她的“她”指的是谁，是淑妃，或是琳霜，亦或是她们二人。

其实故里也不知道自己的是谁，这样的话，就当是在对他告别吧。

谢远玄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就像是自己的心在一层一层地被人剥开，撕裂的痛从心脏传遍全身，除了痛就只有痛。

“你当真是在诛我的心，让我一辈子怀着一颗对她们愧疚的心痛不欲生的活着”谢远玄的唇微颤着，那双深眸也掩盖不住了他此刻内心的痛与愧疚。

故里记得他之前是毫无愧疚的，甚至是理所当然，如今，算不算是为她们报了仇呢？

可故里对他并未有报复之心，只是将她们心中的不甘都出来罢了，毕竟，自己也没有资格替她们原谅。

故里没有再去探究谢远玄此刻是否痛苦不堪，或是追悔不已，而是转身决绝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