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你,我是不是你娘子?”
西海龙宫中西海龙三公主在自己寝宫中竟举着剑刺向那三界威风凛凛的司法天神杨戬。
敖寸心发红着眼望着他,举着剑的手开始发颤,语气中是隐忍的愤怒,只是内心深处竟带着一丝渴望,即便她已经猜到了自己就是杨家娘子,但她还是想要从杨戬口中知道真相,她希望杨戬能告诉她,那只是幻珠造成的幻境在误导她而已,那是假,他杨戬也从未说过要杀了她,更从未想要动手杀她。
“你说话!”
寸心看着始终保持沉默的杨戬,他不敢看她,但她却看见杨戬眼中隐隐闪烁的泪水,心脏忽然间好似被人抓住。
“我问你……你可曾想过要杀我?”
杨戬还是没有说话,当他回过头怔怔地望着她时,泪水从他的眼眶中夺出,那一瞬间,寸心快速抓着胸口处,疼痛从心脏蔓延,以为只要用手抓着疼痛的地方,就会掩盖疼痛,疼痛就会消失。
她以为这种疼不过是幻珠给她的感觉,只要出了幻境便会好,可是为什么还会疼。
“滚。”
*****
一颗粉亮的珍珠掉落在地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龙女猛地睁开眼,急促地呼吸着空气,一只手抓着心脏处的衣服,震惊地看着床顶。
心脏并没有感到疼痛。
许久后她才平复呼吸,她皱着眉从床上坐起,无意中看到地上滚落的粉珍珠,过往渐渐在脑中闪现。
三年前她与摩昂太子在幻珠中比较,她赢了比赛,龙后许她能自由地穿越天地,也许她想见谁便见谁。
只是寸心如今没有想见的人了。
她从虚无之境回来醒时已是过了一月,在她的寝殿内,杨戬便坐在她床边守了一月。她见他,心中有喜悦,可是随即却想起杨戬要杀了她,想起杨戬曾大闹西海,杀尽无数水族,将她夺走。她转念一想,那只是幻境而已,并不是真实的,可是自己空白的一千多年的记忆又如何解释?
冬眠了?
她不了解幻珠,她便去翻阅古籍,幻珠所呈现的不仅仅是幻境,也是踏进幻珠人的过往。
她醒来的那些时日杨戬一直在龙宫中照顾她,摩昂哥哥虽有不满,但父王母后默许,哥哥也不会做出什么,只是每次见到杨戬眼中都带着愤怒。
寸心心中疑惑很多,不知从哪里问起,她看着杨戬很是温柔耐心地照顾她,丝毫不像幻境中想要掐死她嘴中说着要杀她的杨戬。
只是每夜抱着杨戬入睡时,总会梦到身边人忽然掐着她说要她死。
无数个夜晚,无数的场景,只会梦到一件事,便是杨戬要杀了她。
她被噩梦折磨,醒后杨戬总会抱着她,安慰她,他的声音总是很温柔,但她受不了了,她害怕有一天杨戬真的会杀了她,害怕眼前的杨戬不像她看到的那般温柔。
她让他滚,滚出西海,滚出她的视线。
****
敖寸心手一伸,做出抓的手势,粉色珍珠便从地上飞起钻入寸心的手中。她握住珍珠闭上眼检查身体是否痊愈了,也不知自己是睡了多久,白玉和阿笠又去了哪里。
身体受得伤已痊愈,想必是白玉阿笠治疗的。
寸心握着珍珠,再次张开手时,只见那颗由她的泪化作的粉色珍珠瞬间化为虚有,消失在空气中,寸心睁开眼后起身穿好衣服,准备好后才打开房门,一时间热闹的喧嚣声以及戏曲声传入耳中。
寸心站在二楼的走道上的护栏边,上下好奇地观察着客栈的周围,客栈的布局是个正正方方的形状,东西南三面是客房,北面有个楼梯往一楼和三楼去,在二楼的正中央是个镂空的正方形,有四面护栏围着,站在护栏边可直接观察到一楼大堂。
寸心住在东面的客房中,她站在护栏边往下俯视着大堂,客栈里满满皆是人,店里好些个小二忙碌地来回窜,客栈老板则在柜台处忙碌地算账。
站在东面的寸心能清楚地看见楼下南面的大门以及北面的戏台,戏台上的戏子正演着近来人们津津乐道的妖精白蛇与凡人许仙的爱情故事,应是没开场多久,刚演到白蛇与许仙西湖桥上相遇,也是剧中最为兴奋的桥段,引得观众激动地拍手叫好。
忽然对面的一间客房被打开,一个男人从里头走了出来,是那日在路上遇到的,那人身上的一股正气不由得让寸心感到心安。
那人微笑着朝她走来,寸心也往那人去,只见那人十分有礼地对她拱手行礼,寸心突然间显得有些慌张,连忙学着那人也拱手向他行礼,惹得对方失笑,更显得寸心尴尬不已,那人似是懂得寸心为难之处,便事先开口报上自家姓名,只是竟连自家情况也一并说了。
“鄙姓杨,单字念,家住灌江口,家中有一小妹已嫁为人妇,鄙人也曾娶过妻,只可惜娘子一怒离开家中许久,我担心不下便出门寻找。”
寸心听着对方自报家门,自己也不好不将姓名告知,于是便礼貌地与他道:“小妹姓白,名寸心。”
出门在外,不好用本家姓,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在外数年都是跟着白玉姓着,并以兄妹相称。
不过方才听对方说道家住灌江口,有个妹妹嫁为人妻,又是姓杨,这人无论是长相还是身上的气势都与天上那尊极为相似,莫不是……?
寸心微微蹙眉,转了转眼珠子,心中暗暗将这念头去了,只当自己是胡思乱想,天上那尊大神事务繁忙,怎会无故下凡,而且还来看曾要杀他的人呢?
事实上杨念的确是杨戬的化身,他见寸心若有所思也定是在猜测他的身份,不过那丫头看上去也不打算继续猜测,只是对他面露礼貌的笑容,便打算远离他。
杨戬作为司法天神,天界自然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办,所以他便用了一个化身替自己处理事务,自己便下凡来寻寸心。
凡间的三年对寸心来说似乎已经是很好的疗伤时间,对待他自报家门,就算提到灌江口也毫无反应,不由得令杨戬心一凉,心中暗暗怪自己不该离开她那么久。
寸心与杨戬一同下了楼,走到正坐在戏台前不远的白玉、阿笠和那个书生边。
书生见昨日那位美如仙的姑娘立即起身迎接,却不想那姑娘竟将他忽略了,第一眼便是与自家哥哥问好,书生心中落寞,面上更是掩藏不住的失落。
寸心瞧着白玉便问道:“我可是睡了很久?”
白玉摇摇头,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便道:“不过是太累了,睡了一觉,没什么大碍。”
只要是白玉的话,寸心听着便觉得安心许多,寸心自当初被蟒蛇咬伤在龙宫中躺了一年,又因媚儿夺珠又躺了许久,而后她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每次受伤都会睡很久,若是自己有朝一日一睡不醒,而自己还未交代后事,也未玩够可如何是好。
所以每次与妖魔打斗之时都会避免被打伤,却不想此次却是被自己的法力所反噬。
白玉自然看出寸心担忧之事,寸心先前便交代他们若是自己一睡不醒务必要将她的身体带回龙宫,并好好替她与家人告别等等。白玉只是暗暗摇头,笑她想太多,有他与阿笠在又怎会让寸心受半分伤害,只是这次却是疏忽了。
阿笠见她醒了,一脸高兴激动的模样,寸心自然知道阿笠心里在想什么,她与阿笠待了这么多年,还摸不清他那小心思?不过就是她在休息的时间里,没有人陪阿笠玩耍罢了。这阿笠整日里就知道玩,平日里逗她也就算了,那日降魔时还那般调侃她。
寸心对着阿笠瘪了瘪嘴,斜眼翘着他,故意逗他道:“我不在的时候可是玩得很好呀?”
阿笠明知寸心想要听的话是什么,他就偏不说,故意摊手,脸上表情却是表现得很开心的模样,“非常好玩,没有你这个小恶魔在我和白玉不知道有多高兴~”
寸心明知阿笠故意气自己,可自己就是着了他的道,有些气不过又说不过,用手指着他只能气地喊他一句:“好小子……!”
一旁围观的白玉知道寸心说不过阿笠,面对两个小笨蛋斗嘴便觉得很有趣,见寸心斗不过便失笑地摇着头来解围,拉着两人的手让他们安静地坐在位置上,哄孩子一样的语气说道:“好了,肚子饿了吧,吃早餐吧!”
他们坐在戏台前,桌子是个方桌,起先白玉、阿笠、书生各坐在面对戏台的位置以及两旁,空出背对戏台的位子,白玉又知晓把寸心和阿笠放在一起定会让二人又开始互相拌嘴,便将寸心拉至自己的身旁,而与寸心一同下楼的杨戬则坐在书生身旁,正好是离寸心最近的位置。
“你们兄妹的感情真好。”
忽然的一句感叹既羡慕的话引起了寸心的注意,她看向说话的那人,这才注意到正是那日对她有些无礼的书生,今日的书生依旧是着一身粗布麻衣,与同座的众位显得格格不入,不过面对书生那张清秀漂亮的脸蛋,寸心对于那日的无礼也既往不咎。
书生见众人都瞧着自己,顿时觉得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有些尴尬地刻意地去避开众人的眼神,不过面对寸心投来的视线又觉得自己在女神面前又显得有些唐突,正不知如何是好时,身旁的杨戬拿起桌上的茶壶为书生斟茶问道:“柳兄没有兄弟姐妹吗?”
谁知这无意中的问话引起了书生的伤感往事,只听他缓缓道来:“从前有个姐姐,只是……我曾亲眼见到她死在我面前……”
众人见书生面露伤感不知该说什么,杨戬因无意提问引起书生的悲痛往事,心中愧疚,于是向他道歉,书生微微一笑摇摇头表示无碍,但书生脸上依旧藏不住悲伤。
这时寸心突然大声叫了他,吓了众人一跳,她喊道:“书生!”见众人一同看向自己的疑惑表情,略显得有些尴尬,对被自己吓到的众人微微点头道歉,随后用着笑嘻嘻的表情萌混过去,惹得三位大神无奈又宠溺地笑,只听她降低了声量,问书生道:“我叫白寸心,你叫什么?”
书生一惊,因寸心突然注意到自己立即觉得有些受宠若惊,只见他迅速地起身,站直了身子,深做了呼吸后方才绕过杨戬,又因着那突然的起身,杨戬与他同坐一长椅,若不是那人是杨戬,恐怕就会因书生的起身而摔个狼狈模样。
原本书生想着要以挺拔的身姿、令女子都为之倾倒的帅气走到寸心面前,谁想,想象总与现实作对,就在那决定书生命运之时,书生一时紧张双脚有些不受控制竟自己将自己绊倒,但并未狼狈地砸在地上,是寸心及时扶住了他,这才免去了书生即将迎来的悲痛糟糕的回忆。
二人双手相扶,双眼对视,好似一眼万年,似乎周围的一切都停止了,客栈里没有了客人们的喧哗声,没有店小二的招呼声,没有掌柜打算盘的声音,也没有了戏台上戏子表演伴奏的声音,所有的一切真得停止了,就连白玉和阿笠也感到奇怪,他们望了望周围,只见原本热闹非凡的客栈里瞬间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般,所有的一切都停止了,更奇怪的是客栈里无论是客人、店小二、掌柜还是戏子与伴奏的师傅们无一不将视线看向正举止亲密的寸心与书生。
店内微妙的气氛更令白玉、阿笠感到疑惑,阿笠用着心灵感应与白玉说着自己的疑问,“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吗?”
白玉看向阿笠,表情很是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