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阿慕,我们回南国吧。”
景战抚摸着她眼角的泪水,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缓缓而道出这句话,或许是害怕慕姑娘还没有听清,他呼吸加喘暖声的说:
“阿慕,等我把城中的事务处理了,我们明日就回耶郎城。”
这一次他说话的喘息声,唤醒了依靠在他胸前的慕姑娘,她微微抬起头,额头触碰到他的下巴,感受着他鼻尖发出的气息。
她点头:“好。”
两人回到行宫中时,倚珊已经将反派独孤令揾绑在了大殿之上,她的眼中满是血色,应该是因为这次暗杀奔波劳累了许久。
而当同样被压绑独孤婉儿被压在大殿上,看到景战之时,她双眼发亮不管不顾得朝景战冲了过去,嘴里还惨烈得哭喊着:“表哥,快救救我父亲吧,一队兵马突入冲进府里,把我和娘都绑了来,到底怎么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景战紧紧牵着慕姑娘的手,连看都没有朝她看去,径直走到了独孤倚珊的面前,景战微微皱眉问道:“姑姑,她不来了吗?”
独孤倚珊有些疲惫乏力的说道:“母亲说,表哥心中自然明白该如何处理,她年迈已大,原谅她不愿亲眼所见。”
景战微微点头,不再多言。
倒是独孤倚珊看到了慕姑娘脖颈处的简单包扎的伤口,有些担忧的开口道:“嫂嫂的伤口,不碍事吧?”
慕姑娘含颚点了点头,道:“已经简单包扎了,郎中说并没有伤即血脉,休息时日便可恢复。”
独孤倚珊道:“那便好。”
她久注视着慕姑娘,却心中不免想起今日刺杀时,刺客仅凭挟持她一人便可安然出城,表哥真是对她用情至深至极,又会想起方才母亲在床边皱眉的说的那句话。
独孤筏的眼中满是深邃,道:“二人互相成全可以为彼此奋不顾身,却在不知不觉中做了彼此的软肋,任人利用以刀刃相逼。”
“倚珊?”
慕姑娘轻声唤醒深思的她。
独孤倚珊一怔,尬抿嘴笑道:“让嫂嫂看笑话了,表哥倒是撒手去了城外救嫂嫂,但城中那么多的事情可都是我一个人来处理的。”
景战转头道:“所以你现在是打算,让我将你的守卫一职罢黜了吗?”独孤倚珊赶紧吃惊的连忙摇头:“不不.....是我说错话了,这些都是分内之事,都是我的.....应该的.....”
慕姑娘低着头笑了笑,看着急躁的独孤倚珊,温柔的说道:“你放心,他骗你的。”
此话一出,景战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邪魅的一笑。
而人群中,独孤令揾被压上大殿之上,跪在众人面前。他的满脸都是血迹,在大牢之中肯定备受刑狱之苦,但他的双眸间依旧傲慢十足,他不看景战,也不看任何人,只是闭着眼等待着降罪。
“爹!爹你怎么了?”
独孤婉儿挣脱束缚,一步一步的爬向满是血迹的独孤令揾。
她的脸颊满是泪光,口中不断吼叫:“爹,你怎么了.....怎么会这个样子?”
独孤令揾听到了自己亲生女儿的呼喊声,他微微睁眼,只是伤口的剧痛让他微微张口,却迟迟不发声回应独孤婉儿的呼喊。
“爹......”
“爹.....怎么了.....爹.......”
一把匕首,冰冷被人甩到了独孤令揾的身侧,当他颤抖着身子抬头时,看见了独孤倚珊冷漠的开口:“叔父,自尽吧。”
他微颤的双手,逐渐将匕首拿起,在胸前比划着什么。
而独孤婉儿则继续哭闹的将他手上的匕首抢了去,怒斥道:“爹,你在做什么!你是独孤家的长者,她独孤倚珊凭什么要你去死!”
独孤婉儿近乎疯狂的靠近景战身侧,道:“表哥,我爹到底做什么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景战黑沉的脸不愿开口。
一旁的慕姑娘心中还是不忍,对着此时崩溃的独孤婉儿开口道:“独孤令揾造反,陷日喀则城百姓于不义........”
独孤婉儿怒吼道:“你胡说!”
慕姑娘冷冷道:“且不止一次!”
见四下无人反驳,独孤婉儿心中半分都硬朗不起,她转身看向此时狼狈不堪的独孤令揾,低声问道:“爹,她说的是真的吗?”
独孤令揾似乎想通了什么,他抬头于景战相视,咬牙间含恨道:“城主,我独孤令揾做的一切与妻女无关,要我一人的命,我今日给你便是,本来事情暴露我便早已知道结果,但是若是你敢对婉儿下杀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他将匕首放在颈脖处,阴森森的看着殿上所有人,突然大笑起来,边笑还意识胡乱的开口道:“总有一天,你们都会被独孤嫡系害死的,等着吧。”
话后,鲜血四溅在大殿之上。
他双眼阴森的注视着大殿之上每一个亲眼目睹他死亡的人。
恐怖至极,也让人心中一震。
慕姑娘不自觉地斜眼见看向景战,他的样子很是低沉,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却始终都在注视着独孤令揾。
眼眸深深都能将人刺穿。
若是当年,独孤令揾没有将城门打开,或许他的至亲都不会死去,他也不会像一个孤儿一样独自撑起日喀则城中的一切:他或许承欢在母亲的膝下,在父亲的刀剑传艺中武功倍增成为盖世英雄。
不过被自己的亲人所仇恨的样子,恐怕换做任何人都是难以接受。慕姑娘看不出此时的景战究竟是恨意还是悔意,纵使命运不公,却终究没能让所有人在世间存活都美满长乐。
独孤筏还是来了,不过她在墙角默默的注视着这一切,包括那把匕首也是她的主意。
那是她的二哥,给他留全尸,也是给了他保留最后的尊严。
她的泪水从眼角流落在地,始终未曾发出任何声响。
---------
景战和慕姑娘第二日一早就打算启程回南国了。
在这里已经一个月了,南国的诸多事宜都拖了许久,而独孤倚珊早就猜到景战不会在城中长留。
她盈盈的对着景战说道:“表哥,城外的样子到底是怎么样呢?我也好想出城去看看。”
景战严厉的对她说:“如今城中事宜都靠姑姑一人管辖,你若不在何人跟她分忧?”
慕姑娘也是微微点头。
在昨夜,独孤筏瞒着所有人召她入了寝殿。
隔着窗纱,她轻咳的好几声,微弱的气息开口:“你爱战儿吗?”
慕姑娘坚定:“爱!”
她放松的叹了一口气,扯开帘试探的开口:“你可以让姑姑,看看你的模样吗?”
虽然心中有所犹豫,但还是缓缓的将耳畔的面纱取下。
月色之下,她的五官菱角分明,一双眉眼清纯水灵毫无杂念,举足话语间满是记忆。
往事记忆寂然重现。
独孤筏痴望着她。
“像.....真的很像。”
“纵使姐姐再怎么学,也是学不来的,只有她的亲生女儿,才会眉宇间都是和她一模一样。”
慕姑娘诧异看着她,独孤筏的心中动容的哭泣。
她惊慌的开口:“姑姑说的,是谁?”
独孤筏的嘴角抽搐,她恍惚的点了点头,才一字一句间开口说道:“慕...卿...浅。”
慕姑娘心中早已激动澎湃,她难以相信独孤筏竟然知道她的身世,还能将她母亲的名字一字一句间说出口,师父曾说她的母亲是山间的农妇,只是简单说她姓:慕。
慕姑娘惊慌的走上前,问道:“姑姑说的慕....卿....浅是谁?你认识她吗?”
独孤筏扶着额头痛苦的皱眉,却不再说话。她眼中满是期盼,双手握拳的痴痴看着她。
站到了半夜,独孤筏也再没有说一句。
-------
“姑姑昨晚跟你说了什么?”
景战在马车上看着双眼紧闭疲惫的她,担忧的问道。昨夜快天亮她才回到寝殿,且一直都是脸色惨白毫无血色。
现在她依偎在景战身侧却明显依旧睡得不踏实,她的睫毛总是不自觉的抖动,虽然要回南国了,却看不到她脸上丝毫的开心。
“景战,姑姑对我说了我母亲的名字。”
慕姑娘疲惫的开口。
景战问道:“那你母亲芳名?”
“慕卿浅。”
显然这个名字一出,景战的的双眸都诧异了,他不知道为何姑姑会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慕姑娘继续说道:“姑姑似乎知道我是谁,并且对我的母亲似乎也是很熟悉,但我继续追问,她却怎么也不肯说。”
景战很快平静下来,温声的哄她:“姑姑怎么会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呢?”
话到此处,她有些心虚的看着景战,道:“昨晚,我取下了面纱。”
慕姑娘歉意的摸了摸景战的脸颊,又在他的胸前蹭了蹭,低声道:“景战,我是不是又闯祸了?”
景战双眸黯淡,低声哄着她道:“没事的,她是我的亲姑姑,就算是她知道了什么,也是不会有事的。”
但他的脑海中却思绪千起,有一个想法非常的清晰。
她,很快就会知道到自己的真实身份了。
这些不是他能够决定的,大祭司和洛安执意瞒她,想让她重新开始,可是他知道他怀中的女子根本放不下。
他淡淡深邃,从背后抱住了她,脑袋靠在她的肩上,依偎在她的身后,道:“阿慕,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你不会不要....我了呢?”
慕姑娘牵着景战微凉的手笑道:“你胡说什么呢?”
她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对他问道:“景怀这孩子,他偷跑出了日喀则城?”
景战抱着她,微微点头:“是。”
的确,好像那日慕姑娘救了他之后,他就消失了,今日刚上马车之时,倚珊在景战的耳畔慌张的开口:“表哥,景怀逃出城池了!”
慕姑娘微微抬起手,抚着他的眉眼,安慰着他。
景战道:“当年祖母生下的是双生女:独孤筏和独孤凝。凝姑姑在生下了景怀之后就消失了。城中许多人都嘲讽景怀是私生子,那孩子心气高,自然是受不得这样的话语,所以从小叛逆了些。”
慕姑娘轻声的询问:“那他为何要偷出城池呢?”
景战无奈的道:“或许是,他见我出城历练,也想像我一样。”
慕姑娘心中有一丝疑虑,还是按不住性子问道:“那南苏呢....南苏是.....”
景战道:“南苏不是我们独孤的后裔,是筏姑姑在池塘边救的一位女婴,但对外称他们都是凝姑姑的后裔。”
原来如此....
初见两人之时觉得一点都不像,原来南苏只是在池塘边救下的女婴,但是筏姑姑却对他们二人都是照料的极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