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华夫人与景战都在屋外等候,期间夫人明显能感受到景战身上的紧迫和压抑。
琼华夫人悉心的安慰道:“公子别着急,夫君是名满天下的神医,既然以一日为期,公子因当放下戒备,相信我们夫妇二人。”
景战颤动着唇瓣:“是我太过于紧张.....”
琼华夫人疑惑的问道:“从慕姑娘进去之后,你就一直心神不宁,景公子究竟在担心什么呢?”
景战心想:鹤之翁以她人之命,为琼华续命,这些事她是一概不知的。
不知道何时,仇家便会杀上玉瑶山之上,虽然杀人偿命并无不妥,但此时鹤之翁的命就是慕向瑜的命,保他的命就是与正义之事背道而驰。
景战脸色难以掩饰,他苍白的唇瓣,身姿骨量的站在屋外。
琼华是鹤之翁的执念,而慕向瑜何尝又不是他的执念呢?他从未想到过有人会以杀人续命的方式为自己心爱之人续命,但若是想到这一切都是慕向瑜。
他....或许也会选择鹤之翁一样的选择。
他从来不是执剑侠义走天涯的义士,而也绝非争夺名利的权臣,这些年为独孤家报仇雪恨在他心中缠绕。
而慕向瑜,却是他难以割舍的执念,是无论无何都不想错过她一切的执念。
慕向瑜逐渐苏醒,她尝试着抖动身子,却不曾想根本难以动弹。
她察觉到,有人在身后为她扎针。
她出声制止:“放开我!”
鹤之翁眼中皱眉诧异:“你不想医治?”
慕向瑜冷笑的瞪着眼角:“就算医治,也不需要你这个杀人如麻的恶魔来医治。”
鹤之翁听到此话,他将手中的针更深一刻,眼中眯缝冷漠逼问:“你都知道了什么?”
慕向瑜忍住疼痛,冷凌的道:“看来我没有猜错,你就是金陵城中挖人心脏的歹徒。”
鹤之翁渐渐的勾起唇角:“是又如何?”
慕向瑜再次尝试抬起手臂,渐渐的感觉到自己能稍为用力,她更加施力,准备站立起身。
“噗!”
她脚步失力,摔落在地。
听到风吹草动的景战,急忙走到茅屋外,出声询问:“出什么事了?”
慕向瑜本打算开口说话,却根本连开口都显得异常的艰难。
鹤之翁看着倒地的慕向瑜,淡淡的对着房门外开口:“无妨,刚才摔落了一件东西。”
话后,他将慕向瑜扶起,重新带回医治石台上。
慕向瑜睁着眼睛,不甘心的看着他。
他不怒反笑:“你不必如此看着我,我并不想杀你灭口。”
他再次点中她的穴道,之后竟然真的继续施针,丝毫没有要为难她的意思。
一刻钟之后,她口吐黑色血液,瞬间觉得心脉处通畅了许多。
鹤之翁继续为她施诊:“我将毒性从你体内逼出,需要重复七七四十九次,而每一次你都会感受到体内五脏六腑更加通畅,但若是你再乱动使施针终止,毒气运至心脉,就算到时候你想活,我也救不了你了。”
慕向瑜咬牙,因为背对着身子,所以丝毫看不清现在鹤之翁的神情。
她犹豫的艰难开口:“你....为什么....要救我......”
鹤之翁一笑:“赎罪。”
“可能你听到这个词会觉得我真是虚伪至极,但此时此刻便是我的真实所想。”
景战看着雪山之巅常年积雪,深陷沉思。
琼华夫人:“从前在这山间,我便经常会幻想,若非这心疾,或许此时我与夫君,应当在城中开了一间致病悬壶济世的医馆,救天下苍生。”
景战转头问道:“鹤前辈....”
琼华夫人抿嘴:“是我耽搁了他。”
“他的一生原本打算游历九洲,医治众生,是我的存在让他被困小小玉瑶山之上,以雨雪为伴,桑竹为食。”
景战:“夫人有没有问过鹤前辈,或许他真心爱你所以甘愿被束缚。”
琼华夫人苦涩的一笑:“许多事情,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错。后来我得知了他冷漠的面孔下是如此的驰骋之心.....”
景战看着琼华,他欲言又止的唇瓣,轻轻问道:“若是....倘若.....鹤前辈对你早已是执念,为救你的命而不顾别人的命.....那....”
琼华夫人急切皱眉:“景公子你再说什么?之翁是做了什么事吗!?”
景战看着如此急迫又担忧的摸样,他微开唇瓣.....
突然之间,山梯之下,一行人浩瀚而来。
“谁?”景战瞬间警觉,将龙渊抽出,以身姿抵挡住一行人的步伐。
知府大人从人群之后走出,琼华当即认出:“大人?”
知府大人面容敌视:“原来,你还知道本官是这金陵城的知府。当日百姓请缨让你继续留守玉瑶山做守山人,你可知你的夫君做了什么?”
琼华夫人面容难堪:“大人,此话何意?!”
知府害怕打草惊蛇,便眼神缓和问道:“他可在里面?”
琼华夫人:“夫君在里面替人医治。”
得知后知府大人脸上更加急切,看了一眼身后的侍卫,杀气:“给本官进去将贼人带出!”
景战立刻挡在那些人身前,语气不容置疑霸气开口:“今日,你们谁也不能进去!”
知府大人脸色煞白:“你是何人?!你可知你挡的是何事?”
景战丝毫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他用剑抵挡在侍卫身前,脸色也不留余地:“大人可以进去抓人,但绝不是现在!”
慕向瑜渐渐的体力恢复,她察觉到了来自门外的杀气:“门外何人?”
鹤之翁倒是毫不在意:“仇人。”
慕向瑜:“你不怕他进来杀了你吗?”
鹤之翁低头,没有回答。
知府大人早猜到或许山间有厉害的高人在保护着,他毫不畏惧,转身对着身后侍卫道:“放狼烟!”
早在来之前,宁风桦便正好与知府大人迎面对上。
得知已经知道歹人身在何处,宁风桦便将身旁最厉害的暗卫队指来,助知府一臂之力。
狼烟起,四名暗卫偷入房外大树之上,准备暗箭射杀。
而知府大人带来的侍卫经数都上前将景战缠住,他出剑阻拦但并不想伤及性命,所以投鼠忌器,只防不攻。
拉弓射箭只在舜宇之间,剑功而出,一把剑迅速朝景战射出。
琼华夫人见状,大声呼喊:“小心!”
景战顺利躲开,但奈何四人围剿,瞬息之间第二只箭而出,但这一次箭是射往屋内。
“不可以!”景战撕声呼喊。
瞬间上前,将快速射来的箭柄紧握手心,此时巨大的摩擦力,让他手心满是鲜血滴血。
而第三四之箭,已经不容刻桓,射入屋内,景战以一己之力,以内力挡住箭锋。
而四位弓箭手皆因为此暴露了方位,景战以箭头为暗器反向将箭射回,四位躲闪从树干跌落,落地之后顺着方位,将景战围住。
这四位都是宁风桦的暗月阁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就算是弓箭之计失败,近格斗对战景战一人也可毫不畏惧。
而此时暗月阁,听命于知府大人。
知府自然是底气十足:“侠士,我劝你不要再护里面的人,本官今日一定要将魔头绳之于法。”
景战皱眉,屈身,缓缓抬头不屑开口:“我说过,今日谁也不可以进去!”
他的眼神凶狠至极,而身子却丝毫不肯退步,死守屋内大门。
慕向瑜察觉到了屋外的情景不容乐观,一直驱动着身子反抗,而鹤之翁开口制止她。
“你若是想辜负他的情意,我大可以现在就解除你的穴道,让你出去见他。”
鹤之翁嘲讽的看着她。
“他在门外拼劲全力抵抗,不过是为了让你彻底解毒,为了你心中的侠义你不愿让我医治也罢,但你愿就这样辜负了他?”
慕向瑜知道,景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他知道鹤之翁罪无可恕,他不顾正义理法也要拼劲全力护鹤之翁,皆是为了她。
景战害怕慕向瑜苏醒之后会不愿医治,他看向了琼华,眼中恳求:“夫人替我进去查看向瑜安危,这门外有我守着,叫鹤前辈安心医治。”
琼华眼中复杂的看向他,然后轻轻点头,打开了屋内。
开门瞬间,她的眼神却恍若变了一人。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她从身后拿出了一把尖锐的匕首,藏在衣袖之中走向鹤之翁。
鹤之翁看见琼华进来,一脸欢喜的问道:“夫人怎么进来了。”
琼华低着头未答应他,下一刻便将手中的匕首刺出,在鹤之翁毫无防备的情景下,一刀刺入他的心脏。
鹤之翁看见了逐渐抬头,眼眶通红布满血色的琼华。
他口吐血色,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为什么?”
琼华眼眶落泪,面容依旧面不改色,站在他身前:“夫君,可还记得十多年前那个你拒绝医治的农夫和那个小女孩吗?”
他眼中含泪,似乎回想起来当日的情景:“记得。”
琼华苦笑的看着他:“你当日拒绝医治的农夫,正是我爹!”
“你走后没多久,他就心痛难忍而逝.....我至今都忘不了他临死之时,就那样在我眼前,痛苦挣扎着。”
“后来,我追查到了你的身份,我与你的一切都是我的精心策划,目的就是为了获取你的信任,取你的命!”
他瞬间醒悟,他无奈的仰天一笑:“原来那个坚韧的小姑娘竟然是你.....”
琼华奔溃的,绝望的看着他:“你为什么不救他!你为什么不救他!都说医者父母心,可你为什么要因为诊金将他残忍的拒绝!我说过我可以筹到三千金,我可以的!”
鹤之翁眼中难掩落寞,他轻轻抬头凝视着绝望的琼华:“华儿,对不起,那日是我骗了你......我救不了他。”
说后,他口吐鲜血,手中握着的针灸也松开,最终失去力气滚落在地。
慕向瑜感受到了体内一股气息不受控制的往心脉的地方涌去,下一刻心脉处猛烈抽搐,鲜血从口中喷出。
景战察觉到了屋内的异样,他急切的转身进屋,却在看到屋内一切之后,彻底希望毁灭。
他进去将慕向瑜抱在怀中,她的嘴角还在不断的涌起鲜血,眼中却含笑的看向景战:“阿战....”
景战绝望的看着慕向瑜:“到底发生了什么?!”
琼华将奄奄一息的鹤之翁抱在怀里,用指尖轻轻触碰着他的脸颊:“你说你救不了我爹,那为何我会活到至今?究竟是你救不了他,还是不想救他?”
鹤之翁意识越来越模糊,手也拾不起力,但他却支撑着自己,用指尖将怀中的药灌拿出,放在她的手中:“华儿....对不起....”
琼华掩面,将即将低落的泪珠擦拭。
鹤之翁深情的看着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开口问道:“这些年....你对我....可曾有过片刻的真心....哪怕只有一瞬间?”
听到这句话后,泪水终于无法忍住,从她的眼眶滴到了他的脸颊。
琼华:“没有。”
一道白光闪现,鹤之翁彻底闭上了眼睛。
玉瑶山上,下起了点滴雨珠.....
琼华悲痛欲绝的抱着他的尸体,哽咽的说不出话。
慕向瑜动着唇瓣,看着琼华,开口:“夫人可知这些年,鹤之翁是用什么来为你续命的?”
琼华抬头,眼眶通红:“是什么?”
慕向瑜苦笑,眼中恍若星辰大海,又似乎暗淡无光:“你得的是厥心症,只有不断将新鲜女子的心脏磨成药丸,每日服用,才能暂缓你的死亡。而鹤之翁就是近几年金陵城中,令人闻风丧胆的黑衣杀人恶魔。”
琼华一瞬间彻底崩溃。
这些年她一直心藏恨意,与他也是爱恨交织。
但她绝不会料到,他若是要医治此等疾病,只能以命换命。
她看着早已闭眼的鹤之翁,最终将他彻底抱入怀中,放声痛哭。
“所以,你不是不医,而是不能医!”
琼华面色惨白的靠在他的身侧:“既然如此,你又何苦以此,为我续命?!”
知府大人进屋,看见已死的鹤之翁,脸上也是感慨万分。
琼华捡起来地边的匕首,也含恨一把刺入自己的心脏,对着知府大人恳求:“希望用我的死,向所有在之翁刀下死去的亡魂....赎罪。”
她倒在鹤之翁的身侧,用掌心与他十指相扣,后精疲力竭闭眼。
慕向瑜心中不知是何滋味,虽然鹤之翁杀人无数理应如此,但最终亲眼见他被所爱之人杀害,又不禁觉得感慨万分。
景战抱着她,看着这一切,早已是物是人非。
他知道这一切都已经晚了,慕向瑜已经毒素攻心,琼华这一刀杀死的不仅是鹤之翁,杀死的更是慕向瑜。
情这一字,终究:伤人不能,伤己一击即中。
“阿慕。”景战轻声唤道:“我们回南国吧。”
慕向瑜开怀一笑:“好。”
景战:“我们成亲吧。”
慕向瑜继续笑着:“好。”